第9章 分兵
新兵们列队的时候,腰杆也比平日里挺直了几分,间或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那些拿着名册,指指点点的接兵主官们。
这是决定命运的一刻,去养猪还是当兵王,这些小兵的命运就捏在那些捧着名册的军官手里。
夜鹰的教官始终没有出现,接兵的军官们这时候哪会讲谦让,就跟分赃的土匪似的,一眨眼功夫,大半新兵都被划拉到了各自的麾下。
分到心仪部队的新兵欢天喜地,没有分到好部队的新兵,带着懊恼和不甘,列队,上车,操场上就还剩下龙俊岭等十几个人。
单扬眉有些纳闷,刚才合成营的干部走到自己面前,那神眼中分明透露着惋惜,然后一言不发,点了别人的名字。
单扬眉一直觉得,特大、特战旅自己高攀不上,合成营应该是手到擒来的,可这时候,自己竟然没有一个部队挑到。
同样纳闷的还有龙俊岭和邓步帆等,眼看着新兵们上了各个部队的车,驶出了新训营大门,他们还直挺挺的杵在操场上。
最后一台机步营的军车消失在大门口,所有接兵的部队已经撤离完毕,实在忍不住的邓步帆低声的嘟哝着:“龙头,咱……这是后娘养的孩子,没人管了呀?”
“甭废话,你见着夜鹰的车了?”龙俊岭低声道:“指不定,在哪猫着看着咱呢。”
转念一想,邓步帆有些释然——留下的这十几个,都是新训营里成绩排名靠前的,想必那夜鹰是提前打好了招呼,别的部队不敢染指。
但单扬眉却有些忐忑,他更希望自己能进机步营,夜鹰的名号虽然响亮,可凭自己的体能,恐怕落到个拖油瓶的角色。
杵在操场上的新兵们正踌躇间,一台沾满了泥水的军卡开进了新训营的大门。
龙俊岭笑了,捅了捅邓步帆:“你看,夜鹰这不就是来接咱了吗?”
军车嘎吱一声,停在了操场前,龙俊岭瞪大了眼睛——这车上没看到夜鹰那张牙舞爪的鹰头标志,军绿色的车身上,也就在车门处刷了209几个黑色的数字。
没等龙俊岭等反应过来,车上跳下两个黝黑精壮的士官,其中一个拿着名册本,大声的叫到:“龙俊岭!”
本能的一声:“到!”龙俊岭往前踏出一步。
“邓步帆、单扬眉……”一个一个名字点到,话不多多说,士官合上名册,下令:“上车!”
带着几分疑惑,爬进了车厢,在硬木条长凳上坐下,邓步帆忍不住问道:“龙头,这……是去夜鹰的车?”
一直没有开口的单扬眉摇了摇头:“不像,夜鹰在战区有名的张扬,那臂章都恨不得缝到脑门上,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来路,可这车,什么标识都没有……”
单扬眉的话,更加深了其余人的忐忑,谁也不知道等候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安心啦,咱这车上的,哪个不是新训营里一等一的尖子,连陆离那样的都被特大挑走了,咱难道能去农场?”
龙俊岭故作镇定的解释,非但没有让大家安心,反倒让大家更忐忑起来,平日里龙俊岭哪次不是胸有成竹,可这番话,大家却听出了犹豫和不安。
车从泊油路上转下了土路,龙俊岭的屁股和硬木长凳来了个亲密至骨髓的接触,心也随着颠簸的军车,提到了半空。
偷偷的掀开了篷布的一角,映入龙俊岭眼里的是无尽的山林。
龙俊岭心一沉——这车还真像开往山区农场的方向!
“龙头,这方向不对呀,夜鹰的基地不是在东边么?”
邓步帆凑过来,越发觉得这车没开往自己想去的地方。
靠前的一个新兵急了,敲了敲驾驶室后的窗户:“班长,咱……这是去哪?”
士官没好气的冲着车厢里吼了一句:“安静!到了就知道了。”
哗啦一声,小窗户玻璃被拉上,也彻底断绝了新兵们想打探的念头。
四个小时后,沾满泥水的军车终于停了下来,掀开了盖着的篷布,龙俊岭直愣愣的看着这荒凉的地方。
军营?有那么几分意思,农场?好像也有那么几分意思,三面环山,一条土路蜿蜒通到这里,空地上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围墙还塌了一半,另一半没塌的围墙上依稀能看到上世纪刷的红色标语。
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新部队”,新兵们完全懵了圈。
这么破旧的营地,甭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过!荒芜的训练场东侧,那些营房倒是粉刷过,但怎么看都像是随意赶工的豆腐渣工程。
伶牙俐齿的龙俊岭震惊得说话都磕巴起来:“班……班长……这是什么部队呀?”
“你们的新连队,你们是第一批到的。”黑壮的士官咧嘴笑道:“怎么?不满意?”
“不……不是,这……是夜鹰的新基地?”
龙俊岭还没有死心,或许这夜鹰扩招,把那几十年前的老营房给翻出来做个新基地也保不准。
另一个士官脸上挂上了轻蔑的笑,一句话没有说,走上前,含起哨子,吹起了集合哨。
没有听到任何一句激励的话语,甚至没有一句欢迎,两个士官简单的分配了班房,新兵们就这么算正式的入伙新部队了。
推开吱呀作响的营房大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龙俊岭和邓步帆站在门口,半晌没有鼓起迈进去的勇气。
带着几分生无可恋的神情,邓步帆回头看着龙俊岭:“龙头,你不是说,咱们能进夜鹰的吗?”
此时龙俊岭也不知如何作答,倒是单扬眉轻轻拨了拨挡在前面的两人:“让一让,让一让,谢谢。”
单扬眉走进营房里,把提包放在了左侧最里的床铺边,开始铺床。
内务整理完毕,龙俊岭顾不得非休息时间不能躺床的条例,愤愤然的仰躺在床上,眼睛出神的瞪着上铺的床板。
各种挖山钻洞蛰摸打听,千算万算,怎么就没算到还有这么个深山老林里的部队?
关键,这部队到底是干啥的也不知道。
单扬眉不紧不慢的说道:“兄弟们,想想啊,咱这一拨新训营的兵,应该不差吧?”
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邓步帆张开个小马扎,坐在了门口边,望着营房外绵延不绝的大山。
“龙头,这么多山至少对眼睛好哈。”
本是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尴尬气氛,可邓步帆刚说完,龙俊岭烦躁的在床上滚了几圈,把褥子滚出了几个褶子,这才让心里好受了一些。
“从逻辑上分析,没理由把最好的新兵,扔到山区里看树林吧?”单扬眉又不紧不慢的开口。
“那你觉得,咱来这里开新农场?”龙俊岭没好气的应了一句。
“那倒不是,有没有想过,那袁老太爷想另起炉灶。”
习惯性的鼻子先哼了一声,要论对军队的了解,龙俊岭这从小在军营里滚大的顽主,自认甩单扬眉十条街。
单扬眉也不恼,既来之则安之,把家当收拾进了床头柜里,一样一样的排整齐,这才又一次开口:“信或不信,过几天就知道了嘛。”
……
排长胡新哲抱着一大堆外文资料,往魏裴的办公桌上一放。
往椅子上一靠,心里有几分后悔接了这棘手的活的魏裴,伸手拿起了茶杯,这才发现茶缸里早就见了底。
“那些个尖子,都划拉进去了吧?”魏裴走向饮水机,问道。
胡新哲答道:“听小陆他们说,全懵逼了。”
咕咚灌进了半茶缸水,魏裴的嗓子这才有了点湿润的感觉:“别说他们懵逼,我这还懵逼着呢。”
本以为袁老太爷下决心要做的事儿,那一定是大力支持,可没想到袁老太爷给敲定的基地,是一个废弃了20多年的老连队驻地,魏裴倒不是嫌弃环境艰苦,只是这交通不便,以后这吃穿用度,训练器材等要往里搬,那可是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力。
既然是架子,袁老太爷想必是抽不出更多的人手了,可自己立下的三年军令状,可没这么多时间浪费。
“连长,既来之则安之吧。”胡新哲安慰道。
“啊,今儿开始,我就不是夜鹰的连长了,是武装侦搜队的教官。”魏裴打趣道:“我看,这世上也没几个跟我这么傻的,官越当越小。”
胡新哲跟魏裴也有好几年了,魏裴的性子是一清二楚,他笑道:“教官,你不就是给二两染料,就敢开三间染坊的主儿么。”
“得!啥也别说了,这条路只有进没有退,我,继续啃这些外文资料,你和涛儿赶紧过去一趟,让大家伙先拾掇拾掇,缺啥赶紧列个表,趁着新兵下营这阵子,我好去敲袁老太爷的竹杠。”
这武装侦搜的架子,说起来有点寒碜,主教官魏裴,大功一连的副连长路炎宁是副教官,胡新哲、裴涛两个排长教员,再凑了半个炊事班,两个汽车班,加上几十个新兵,就这么一声不吭的开张了。
教员的人手肯定是不够的,但最重要的是,魏裴手里根本没有教材!魏裴只好搜集各种有关的中外资料,一阵恶补。
……
这几天龙俊岭的工作就是整修营地,这里营房年久失修,训练场早就被荒草侵占,那些单杠双杠、400米障碍,也都被藤蔓缠绕,看不出原来的面貌,水池也早成了一锅黄泥汤。
炊事班的厨房早就成了蛇虫鼠蚁的安乐窝,只得在外头挖了几个行军灶,就这么将就着弄口热饭,厕所也塌得就剩两堵断墙,新兵们只好临时挖了个坑,暂时应付着。
唯一稍微修缮过的就是那几排营房,新兵的抱怨是难免的,但转念一想,想训练,也得把训练场捯饬出来不是?
割了几天的草,修了几天的营房,龙俊岭发现了一点端倪——陆续又来了好些个新兵,互相一打听,都是别个新训营的尖子,接着又来了两个排长,不经意间,露出了那个鹰头的臂章。
难不成,这还真的是夜鹰新开个基地?想到这里,龙俊岭的干劲又上来了,手里的镰刀舞得飞快,那荒废许久的训练场瞬间被他犁出一片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