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竖子猖狂
晌午刚过，洛府早已热闹起来。
早起时候方才落了雪，让洛府披上了一层银白的外衣。
管事们喊着号子让拿起了家伙式的杂役们在院中铲雪。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丫鬟们嬉笑的站在一旁，直到严厉的女侍们举着鸡毛掸子方才不情不愿的离开，洒下一地银铃般的笑声。
山长刘初善哼着曲儿一如往常走在洛府宽敞的院落里。
作为高祖十七年的举人，刘初善曾短暂的出仕过，只可惜为官期间毫无建树，这才回了江宁被求才若渴的洛家看重聘为了洛山书院的山长。
刘初善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起码洛家财大气粗，从不在培养后进的事情上吝啬。何况洛家的少爷小姐天生聪慧，早间的课程刘初善刚刚查过少爷的功课，这让刘初善十分满意。
“少爷学有所成，来日的院试想来不会遇到问题，过了院试就是生员。依刘某所见少爷的学识已经不下于一些老成的秀才。今年的秋闱兴许能够连中两元，捧个举人回来。”
刘初善打着拍子，对着一旁的洛府管家道。
“是极，是极。”
“少爷聪慧，但山长也功不可没，有您做少爷的指路明灯定然少走不少弯路。若是能依山长吉言连中两元，那夫人和老爷定然不会让山长失望才是。”黄管家陪着笑脸，吹碰道。
闻声，刘初善一笑，连连自谦了几句。
只是瞧他神情颇为自得，刘初善压进一口茶水，似乎很享受管家的吹捧。
两人沿着小路一路往前走，只是路过书院的时候，刘初善的眉头顿时皱了一下。晌午刚过，按理说正是应该用功苦读的时候，可书院里却没有半点读书声传出。
“今日的夫子是谁？”
刘初善不悦道。
“山长，今日的先生应该是新来的西席，是陈大人的公子，叫陈蛰，陈清平。”一旁的黄管家想了一下，开口回道。
“他？”
闻声，刘初善愣了一下。
陈从文之子陈清平要到洛家书院担任西席这事儿刘初善这个山长是清楚的。
毕竟同为江宁的读书人，地方就这么大，刘初善考取功名的时候还要比陈从文更早，两人也曾有过交谈。
陈家突遭变故，洛夫人找他来说合此事的时候。
刘初善还无比同情。
同朝为官，一个为官期间浑浑噩噩，一个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下了大狱，两人的际遇其实异曲同工，刘初善颇有几分感慨。
为此刘初善还招来了韩琦让洛夫人吩咐。
“去看看，陈清平到底初来乍到，虽早早中了生员，但到底未及弱冠，稚嫩的很。我这个当山长的去旁听一下，也好肃肃风气，不要叫那些皮猴子为难了他。”
刘初善对着黄管家笑了一下，抬脚就朝着院里走。
忽然，一阵哄笑从学堂里传出。
隔着老远都有杂役在垫脚张望，显然已经不是一次了。
刘初善皱了下眉头，疾步朝着学堂里走。
可他的身影刚出现在学堂的后方，便愣了一下，却见学堂之中一个个学生们坐在位置上脖子伸得老长，似乎被吸引住了。
而夫子陈蛰站在讲台上口灿生花，绘声绘色的说着什么。
不速之客忽然闯了进来。
陈蛰正说的兴起，见状明显愣了一下，他扭头看到一脸怒容的刘初善，还是一旁的黄管家连忙介绍，陈蛰这才清楚这位冒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是洛府学院的山长。
山长？
那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陈蛰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见刘初善一脸怒容。
“陈清平，开蒙启智，何等重要。岂能如此儿戏？”
“老朽道你家境中落，从文兄含冤入狱，不忍你受苦才应了洛夫人的请求，答应你来书院授课，不求你有教世之才，只希望你能静心屏性为童子开蒙。”
“可你倒好，如何有为人师的样子？”
刘初善一脸怒容，好像陈蛰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一般。
简直胡闹！
刘初善顿时一怒，鼻子都险些气歪了。
夫子授课，为人师表，可眼前的陈蛰站没站相，嘴里头讲的哪里有四书五经，分明是白话到了极点的市井俚语，哪里和学问沾的上边？
他疾走两步直接打断了陈蛰的话头儿，站在了一旁。
“山长此话从何说起？”
陈蛰愣然。
“从何说起？大好光阴，应求知若渴，用功读书才是上道。可你在干什么？”
“我辈读书人当知礼义廉耻，你也是读书人，如今在洛府领了差事为幼童开蒙解惑，如何能蹉跎光阴，浪费大好时光？”
刘初善言辞严厉，一双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
他本打算呵斥两句，可陈蛰茫然不知的样子，更让刘初善怒从心起。
“山长请听我解释，晚学虽然不才，但也没有糊涂度日。只是学生个个聪慧，所以晚学才讲个故事也稍稍作为奖励而已。”
“都说食人俸禄，担人之忧，清平虽然未及弱冠，但也是读书人，自然清楚这一点。怎么会辱没了为人师表？”
陈蛰有点纳闷，开口解释道。
“哼，笑话，你既知为人师表，何故在课堂上讲那些市井俚语？”
“四书五经，历来晦涩难懂，孩童开蒙更是重重之重。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根基最重要。我倒想知道，你到底教给了他们什么。”
刘初善哼了一声，表情十分不悦。
竖子猖狂。
刘初善想要好好教训一下陈蛰，也好让他知晓如何为人师。
一旁的黄管家有心说两句好话，只可惜刘初善一张铁面油盐不进，显然是动了真火。陈蛰犹豫着上前想要说点好话，心道自己恐怕是好心办了坏事。
这时代没有千字文，三字经，天知道刘初善这个老学究会怎么看。
只是陈蛰还未开口。
便见到刘初善提步走到一个孩童面前，开口便道。
“你，来说说，陈夫子到底教了你什么？”
童子刚刚六七岁，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哇的一声急要哭出来。只是他瞧着刘初善，几乎带着哭腔的稚嫩童音响了起来。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习相远。’
‘……’
孩童稚嫩，又经不住吓，朗朗上口的三字经背的磕磕绊绊。
临时抽查这是小考。
刘初善素来严厉，如今听着学生支支吾吾当场就要发作。
可没成想，那磕磕绊绊的三字经念出来，刘初善愣了一下，他张了张嘴，眼瞅着到嘴边的话却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文章……
没听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