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君子不食豕肉
恰在这时,。
门外韩琦拎着些吃食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一胖一瘦两个读书人,显然就是韩琦口中要引荐的好友了。
陈蛰抬脚迎了上去。
韩琦一笑,这才连忙介绍起来。
陈蛰嘴角含笑仔细的记忆着,毕竟关系到自己的第一个朋友圈,何况还是要相处多日的同事,陈蛰自然没有怠慢。
微胖的书生姓马,叫马保山,字晋之。而瘦一点的则叫林海,林昌平,两人都算的上江宁人士,生平嘛倒是和韩琦有些相似之处。
反倒是陈蛰年龄最小。
客套的寒暄了几句,陈蛰便将几人引进屋里。
“好香的味道,看来今日咱们却是有口福了。”
微胖的书生马保山吸了吸鼻子,感觉扑鼻的香气窜进鼻孔里,顿时抬头朝着院中温着的铁锅瞧了过去。
兴许是自知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合规矩,马保山这才对着陈蛰拱手道。“清平勿怪,实在是在下生平最好酒肉,这等香气着实让人食指大动,竟然不知清平竟然有这样好的厨娘。若是早知几日,恐怕在下早就要赶来与你结交了。”
马保山拱了拱手,不无自嘲。
“马兄说的哪里话,两位远道而来,清平欢喜都来不及。”
“只是马兄见效,清平家道中落,家父尚受牢狱之灾,哪里有闲钱去雇厨娘。这只是在下一时兴起做的饭食,粗茶淡饭实在不值一提。几位稍后,在下这就去呈上来。”
陈蛰拱了拱手,扭身就寻来餐盘等物摆在小桌上。
“哦?若是如此,那愚兄可一定要好好尝尝清平的手艺。”韩琦一笑,显然没料到这香气四溢的膳食竟然是出自陈蛰之手。
主家亲自下厨。
不管在何地,都已经算是天大的礼遇。
只是韩琦朝着餐盘里头的猪肉炖粉条一瞧,一张脸就有些不好看了。
“清平莫不是看不起我等?”
包括韩琦在内,几个人全都吊着个脸,若非顾及情面在恐怕立刻就要拂袖离开。就算是韩琦也冷着一张脸孔,只要陈蛰给不出个合理的解释,他便要当场发怒。
陈蛰一看就知道几人是会错了意。
君子不吃豕肉。
放在现代社会不可能发生,可放在古时候,那可是普遍存在的情况。豕肉就是猪肉的别称,在古人眼中,猪是肮脏的代名词。
此时的猪肉普遍未曾阉割,腥味很大。
再加上猪肉是出了名的贱食,就连穷苦人家都对猪肉一等一的嫌弃。更遑论这些自视甚高的读书人了。
如今陈蛰把猪肉端上了餐桌,韩琦等人没有第一时间掀桌子就已经算很给陈蛰面子了。
“诸位稍安勿躁,清平虽然年幼,却也没有消遣诸位的意思。”
“自古以来,豕肉都是贱肉,有圣贤说过,贱肉不可食。但清平却觉得这话说的并不恰当。豕吃五谷杂粮,泥里翻身,肉质腥臊,自然蹬不得台面。但其肉,清平却一直觉得美味无比。韩兄对我一向不薄,如今又引挚友,清平如何能够怠慢?”
陈蛰拱了拱手,随后夹起一筷子猪肉放进嘴里,咀嚼道。“马兄和林兄别急,不妨先尝一尝,若是当真无法入口,那清平愿意负荆请罪。”
陈蛰嚼着软烂的肉块。
粮食酿造的酒水虽然不是料酒,但也最大限度的除去了猪肉的腥臊味道。
再加上现代的烹饪技术,尽管不及后世里做出来的味道,但长久肚子里都缺少油水的陈蛰还是忍不住连夹了两筷子。
“哦?这倒是稀奇。”
韩琦愣了一下,这年头读书人愿意下厨的人很少,都说君子远庖厨,但事无绝对。陈蛰这个主家人亲自下厨招待,自然没认为陈蛰是有意羞辱几人。
何况陈蛰连负荆请罪的话都说了出来?
韩琦犹豫了一下,他试探性的夹了一筷子在嘴里。
原以为豕肉的腥臊气味会第一时间在嘴里头爆开,韩琦已经做好了吐出来的准备。
只是肉条在口中,非但没有寻常豕肉那般难以入口的腥臊味,尚有些米粉的香气弥漫在口中不散。韩琦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子阳兄觉得如何?”
不管是马保山还是林海,两人的目光盯在韩琦的脸上似乎想要捕捉一下好友的动态。可韩琦脸色奇怪,他咀嚼了一下,然后又伸手夹了一筷子。
“喷香,软烂,好吃!”
韩琦眼睛亮起,一连夹了好几次,鼓成了皮球的腮帮子里才嘟嘟囔囔的丢出了几个字出来。
好吃?
这一下马保山和林海全都愣住了。
豕肉能好吃?
两人无论如何也是不信的,这等贱肉就连贱役们恐怕都不会多看两眼,何况马保山久经战阵,算得上老饕客了。
换作往日,马保山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只是韩琦吃的香甜,那股子狼吞虎咽的模样生生让马保山勾起了食欲。
他试探性的夹起了一筷子。
紧接着,马保山的眼珠子就瞪圆了。
软烂的猪肉,劲道的粉条,看起来十分油腻的肥肉可吃在嘴里却只有肉类的香气。旁人口中所说的那股子腥臊的味道压根没有迟到半点。
这当真是豕肉?
妈的,真香。
“清平果然没有欺我,此等美食,马某还是头一次迟到。日后再有人在马某面前谈及豕肉不能入口,那马某必定要赏他们两个大耳刮子。”
“香喷,好吃!”
马保山大垛快剁,之前的一丁点矜持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三人吃的满嘴流油,反倒是陈蛰这个主家到成了局外人,往往筷子都没伸进去,里头瞄准了的猪肉已经被夹了出去。
陈蛰连连苦笑,只能看着几人大垛快剁。
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但陈蛰估摸着韩琦几人多半是没有什么交谈的意思,满足了口腹之欲才最要紧,怕是要吃成了酒肉朋友。
“没想到清平还有这等手艺,猪肉炖粉条?愚兄还是头一次听闻,不过这的确颠覆了我等对豕肉的印象,若是这等厨艺开在市井,想来会大发一笔横财。”
“来啊,清平,愚兄敬你一杯。”
酒菜过半,韩琦打了个饱嗝总算是有空闲理会自己这个主家,他颇为不好意思的讪笑一声将身前的酒杯倒满,随即一饮而尽。
陈蛰一笑,只是酒水入口,他却皱了皱眉头。
“清平可是不善饮酒?”
马保山饮下一杯,见陈蛰愁眉苦脸的模样,开口笑道。“我辈读书人,当醉酒狂歌才是真豪杰。曾有先贤曾言,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更有我辈同道中人谈及,有一顿,没一顿,都不计较,单少不得杯中之物。我等读书人岂能不善饮酒?”
他说完颇为豪迈的仰起头,一口气连灌了三杯,大有意气风发的模样。
一旁的韩琦和林海相视一眼,无不哈哈大笑。
见状,陈蛰苦笑了一声,他艰难的将杯中的酒水灌进肚子里,实在没办法和韩琦等人解释。讲道理,陈蛰算不得贪杯之人,但作为一个现代社畜,难免有酒局应酬。
白酒也好,洋酒也罢,陈蛰还是有几分发言权的。
就是陈清平这小子哪怕年纪不大,但读书人嗜酒如命的陋习也是学了个十成十。这个年代的读书人甭管书读的怎么样暂且不谈,各个都是烂酒鬼。
不过……
陈蛰啧了啧舌,感受着滋味寡淡的酒水在味蕾上炸开,顶多只有十来度。
这他娘的也叫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