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起风了
花魁姑娘回头，再次打量一下陈蛰，随后，吩咐了两位女子，叫她去房里把琴搬出来。
“那就让我看看，你有什么音律天赋，如是辱没了我的琴，就别怪我沐春坊不客气！”
陈蛰笑笑：“天赋谈不上，略知一二而已！”
花魁儿眉头紧闭，陈蛰却云淡风轻。
两个人女孩把一把长约一人高的大琴搬了下来，陈蛰知道这种琴，七根弦，古代非常普遍的七弦琴，音域广，余音较低，和钢琴有些相似。
“你要是能把我刚刚的曲子再弹奏一遍出来，我便说你是音律奇才，从此以后，这沐春坊你可随意来去，不收公子分文，小女也可以任公子差遣，服侍公子长夜漫漫。”
花魁儿说道：“如若不然，公子出言不逊，又诋毁了小女的琴弦，可别怪我不客气。”
陈蛰懒得问他不客气是什么意思，上前看了看那琴：“姑娘那曲子可不怎么样，在下给你来个新曲子。
”
花魁儿俏脸抖动，如果陈蛰知道她此刻动的是杀心，就不会那么嚣张了。
陈蛰拨动了一下琴弦，感受一下音感，这玩意虽然没玩过，但钢琴还算从小学过几天，只要熟悉了每根弦的音域音色，随便弹首儿歌也未必比你那旋律差。
陈蛰一阵胡乱拨弄，发出的声音杂乱刺耳，所有人都发出不悦的指责声。
但那花魁却静静看着，她知道，这不过是在试琴而已。
“陈兄，可别闹了，咱们走吧。”
韩琦这时在一边着急的说道。
几个穷书生和这些社会上层人士对着干，总觉得不太妙。
陈蛰并没有听，试完琴，双手抚平，消除余音，想了想，这琴能弹很多曲子，宁静的钢琴小夜曲也能弹出几分模样，但怕这些人欣赏不来。
古人对旋律接触的不多，也没什么创造力，有点旋律的东西都觉得好听，这时候一阵晚风吹过，陈蛰脑海里就浮现前世一段很经典的网络歌曲：起风了。
这曲子他用钢琴弹奏过，了然于胸。
想着，就在二弦的中部拨下一个音。
前世那段轻快灵动的前奏开始在自己脑海缭绕。
少年，故人，往事，微风。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
从前初识这世间……
陈蛰弹奏着，嘴里轻轻哼唱着歌词，想起的，其实是前世的各种记忆。
流落到这异世界，也是怅然若失啊！
这种极度复杂的混合旋律，优美动听，轻灵畅快，陈蛰保证他们做梦都没听过。
一曲未尽，余音绕梁。
这小花魁想起的，是自己少女时代时，在坝上草原，在雪山脚下，那些自由的日子。
这时候，她才真正明白，什么才是音乐的力量。
她呆呆看着桌前弹奏的陈蛰，琴弦的波动与手法，更是她前所未见。
世间怎么会有这种人？她痴爱音律二十年，从未听过，原来，还有这种曲子。
白活了。
崇拜，羡慕嫉妒恨！
哥哥，我想嫁给你！
这时候在看陈蛰，发现他就像雪山下的阳光一样，明媚动人，又带点恣意不训。
这位花魁封存已久的少女心，顿时跳的跟拨浪鼓似的。
不仅是她，所有人都被这音乐感染，静静聆听。
一曲终了，这些人才像从梦境走出。
小花愧款款走来，眼中波纹流动，要是在她家乡，本着她豪迈的性子，恐怕早已飞奔过去抱上了。
但来到大梁那么多年，深受大梁繁复的礼仪影响，知道一名女子该是什么样的。
“公子抚琴，宛若天籁，小女子受教了，刚刚承诺于公子的，绝不食言，从此以后，这沐春坊，公子就当自己家，来去自如，公子若愿意，小女也……也是公子的人！”
陈蛰今天装逼装上头了，继续逼格满满的道：“不必了，这曲子本来也是谈给我自己听的。”
说完，招呼几位兄台：“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明日还得任课呢。”
说完就拉着几人往大门走去。
陈蛰怕这女人又发飙，等会找人把自己揍一顿，走的也是飞快。
装完逼不跑，那不是找打么。
其实这女人的条件十分诱人，不过，陈蛰不相信而已，在前世，他可是知道天下不掉馅饼的，这女人说的那么好，陈蛰不敢相信。
走夜路砰到醉酒美女，送她回家，两人刚扑倒床上，结果抓奸的大汉出来七八个，这场景，陈蛰想想都出冷汗。
太便宜的事千万不要相信，这是前世的重要做人道理！
但他忘记了，古代人还是比较真诚淳朴的。
看着陈蛰远去的背影，小花魁只是呆呆出神，心高气傲的她，丝毫生气不起来。
对自己没有兴趣的男人，他是第一个，是嫌自己不干净了么？
想到这，又有些落寞哀伤。
等陈蛰背影消失，她才默默回头，迎面看到的，是王哲拿着一袋白花花的银子，笑道：“姑娘，今日可否陪在下喝点小酒？”
花魁儿不理不睬，仿若没听见，也没看见，吩咐几个丫头，把琴抬回去。
把那老板叫到跟前，说道：“从今以后，我不再接客！”
那老板点点头，说了声：是。
回到房间，花魁儿，不，她本名叫音梁，既然不再接客，也不再是花魁了。
音梁儿波动琴弦，回想起刚刚陈蛰那首曲子，几个音节下来，却完全弹不出那首曲子的音律。
只能独自哀叹。
谁都知她是沐春坊的花魁小娘子，却少有人知道，她也是唯一的老板，这沐春坊，全由她出钱买下。
门外那位表面是老板，不过是她的下人罢了。
家生变故以后，流亡大梁已有十年，来这江宁也有三年，本来对这世间早已心灰意冷，开家青楼，自己也不屑找些耐看的公子哥来睡，没想到，今日春心复苏，显然是爱上今天那位公子了。
这可如何是好？
难道从今往后，真的朝看暮色晓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音梁儿拿来铜镜，看着镜子中精致的自己。
难不成，这位公子不喜欢我是个异域人士？
可那又如何，容貌总归不是自己能改变的。
哀伤良久，音梁儿才想起自己乱糟糟的身世，他喜欢自己，或不喜欢自己，那又怎样，这些事情，自己早就无权定论了。
朝中为官的干爹说过，明年科举，就要把自己进献给皇帝当妃子……
要不是绝望于此，自己又怎会甘愿沦落为青楼女子，皇宫院深墙高，进去，恐怕再也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