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驱魂
我能听的出来，这声音跟赵家小媳妇儿，不是一个动静。
不知道她又从哪里，找了个阴魂老娘们，来替她助阵了。
我心头这个烦躁，心说算上耳边这个，我算是跟两只女阴魂打过交道了。
她们这是咋回事儿？怎么动不动、就“一一一”的哭个没完呢？她们哪儿来那么大的委屈？
心里在想这些时，我赶紧直了直腰杆子，不敢再跟身后的冰凉接触。
我隐约能感觉出来，刚才后背上，好像碰到了一双腿。
那腿拔凉拔凉的，比冬天水井里，压出的井水都凉。
我还恍惚的闻到一股腐臭味儿。
就好像身后这个阴魂老娘们，手里捧着一坛臭豆腐一样。
我捏着鼻子，不愿意再闻这股死味儿，眼睛却是睁的大大，等着看接下来的场景。
师父曾经说过：“万般皆幻感，唯守内心明”。
那意思是：阴魂折腾出来的幺蛾子里，绝大多数都是虚的，迷惑人的五官感觉，诱骗你顺着她的想法走。
只有坚守内心清明，不被阴魂忽悠，这才能顺利完成守灵。
而到了那地步，也就算过了“初更”，转入“牙磨儿”阶段。
这话看似容易，实际上，等真正操作起来，难度相当的大。
这就好比，有人猛地一拳向你脸上砸来，你就算明知道对方的拳头，不会真的落在脸上，可还是会不受控制的闭上眼睛，或者眨一下眼。
同样的道理。
阴魂一哭咧儿的，想不看、想不听能行么？起码现阶段，我就做不到。
没办法，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阴魂给我演电影，一出接一出的。
等我瞅的多了，见怪不怪，自然就会真正做到“四不要”了。
身后的冷意，随着哭咧咧的声响，在慢慢前移；没过多大一会儿，就从我右侧来到了身前。
那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农村装扮，下身是一条灯笼裤，上身一件宽松的半截袖，露出两条森白的膀子来。
瞅了瞅她的脸，只觉得很陌生，我从来没见过她。
我知道，阴魂魅惑守灵人，都是直接让幻象出现在对方脑子里。
所以，我看到的、听到的一切，杏儿都未必能觉察到。
这个时候就要靠自己，只要不乱了方寸，任由阴魂折腾拉稀了，也别想骗我上当。
“还给我——还给我啊——”
她口中只是翻来覆去这一句话，给我的感觉，像是我从她身上拿走了什么东西，不肯归还一样。
我心说，别开玩笑了，就你这幻象，丁点儿水平都没有。
你让我还给你啥啊？我跟你连面都没朝过，会拿你啥东西？
粘包赖是不是？
心里想着这些时，我就看到她蹲下身来，那张陌生的脸对着我，嘴里还在重复着刚才的话。
瞅那架势，好像我要是不把啥玩意儿还给她，她就打算把我带到下面似的。
她这么一蹲，我俩的距离就更近。
我一只手捏着鼻子，已经不够用了，阵阵恶臭味袭来，我被她熏的直翻白眼儿。
我两根手指死死堵着鼻孔，又扯过半面衣裳，遮挡在我的脸蛋子上，只留出一双眼睛盯着她。
我心说，这老娘们不像是端着个臭豆腐坛子啊，她倒像是端着一盆臭粑粑！
咋滴，你是刚从粪坑里爬出来？
实话来说，像我有这样的心里想法，对阴魂是有些不敬的。
不过魂魄离体后，所变成的鬼魂也分作三种，并不是对哪一类鬼魂，都应该恭恭敬敬。
第一种，是安心渡过七天后，等待轮回往生的鬼魂；它们不骚扰在世者，也不整出那些邪性的幺蛾子，属于正常死去的逝者。
对于这类鬼魂，我是心怀敬畏的。
我发自肺腑的希望，他们能进入“六道”中的“三善道”，往生能有更大的福报善缘。
第二种是像赵家小媳妇儿这样，不肯乖乖离去，守灵期间瞎几把蹦跶的。
我最烦这样的。
你说你要是受了冤屈吧，那冤有头、债有主，你该找谁、就找谁呗？
总祸祸我，干啥玩意儿？
欺负面兜啊！
这一类鬼魂，就被称作阴魂，所谓“阴魂不散”，便是这个道理。
对于这样的阴魂，我绝对没啥敬意的。
也就我现在境界不行，我要是够厉害，遇到这样的，我见一个、削一个！而且还是往死了削！
第三种身死之后，无归路、无去处，只能无依无靠、浪荡漂泊。
也就是俗称的孤魂野鬼。
这一类，要么是身死时，没有后人为其安排墓穴安葬；要么是客死他乡，找不到回家的路。
简答来说，就是鬼魂跑丢了、迷路了。
我对这种有些同情，但谈不上有多敬畏。
杏儿说过，能成为孤魂野鬼，其实跟它这辈子的福报因果有关。
它阴德没有攒够，自然没有进入轮回往生的福缘，也就怪不得别人了。
我把眼前的阴魂，判断成跟小媳妇儿是一伙儿的，所以对她自然没啥好脸色。
我不拿吐沫吐她，就不错了。
这阴魂在我面前又咧咧了好一会儿，就在我快忍不住，要被她熏晕时，杏儿终于起了身。
“半香有缘半香念，半香说尽半香散！咄！速去！”杏儿一声轻喝。
我心中一喜，心说杏儿你倒是早点儿出手啊！
早点儿动用驱魂诀，我不就不用受这臭气熏天之苦了么？
我不明白为啥杏儿迟疑片刻后，才驱走这阴魂，不过晚点动手、总比不动手强。
要是让她絮絮叨叨、在我身前熏我一晚上，我估摸着，我都得变成会行走的臭豆腐！
那阴魂倒是听话，在杏儿声音响起后，她依依不舍的起了身。
离开时，她一步一回头，瞅我的眼神，那叫一个哀怨。
我恍惚的都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她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媳妇儿，我真对她做过什么不是人的事儿似的。
午夜阴魂离开后，至天亮这段时间，倒是相当的安静。
瞅了瞅东方的鱼肚白，耳朵里已经听见了不远处，想起了嘈杂的声响。
“大家伙儿都来早了，这还有一刻钟呢！”
“那行，咱们就先不进院子，听从老赵头儿的吩咐，等到五点整，咱们再进去！”
“来来来……给大家伙儿散散烟，等会儿抬棺材时，可都得加把劲儿啊！”
……
我听明白了，这是老赵头请来抬棺的人，他们把老赵头儿的请求放在了心里，于是都赶早没赶晚。
我心里暗松了一口气，心说等镇钉儿一钉、棺木一抬，基本上就没我们守灵人啥事儿了。
等跟着去了墓穴，杏儿在棺木前说出最后那些话，小媳妇儿的事儿，就算彻底了结！
看到了胜利的希望，我的心情自然就好的不得了。
虽然还有一些心烦气躁的情绪，不过都被我甩在了脑后，也没怎么当回事儿。
便在这时，杏儿悄然来到我的身边，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
她先指了指棺木上的三枚勾魂落魄针，又指了指棺木，最后一转，她手指定格在了自己的脑后。
我倒是明白了杏儿的意思。
她是让我赶紧取下勾魂落魄针，而后钻进棺木里，把它们钉在小媳妇儿的后脑勺上。
只是——你早干啥嘞？
为啥到了现在，你才突然想起让我干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