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归根的方向感
“阿渡...”
“是我...”
一喊一应间,两个三十岁的都市男女“呵呵”傻笑,要不是唐茗每天都要查岗的来电打扰,这感觉还真仿若是在童话故事里。
“唐茗...”赵恒儿接起手机,唐茗是她在广州最好的朋友,离婚后她从家里搬出,是唐茗收留。
“在哪呀?”唐茗扯着懒音问。
“咸阳。”
“到机场了吗?”
“还没,在咸阳秦宫遗址。”
“秦?宫?遗?址?”
唐茗懒音顿时变成问语,赵恒儿将手机稍微移远了点,她太了解唐茗了,绝对是臭骂袭来。
果不其然。
“赵恒儿,我让你出去旅游是散心的,是让你游山玩水找艳遇的,不是让你去考古的!”
“昨天让你去不夜城,结果你去兵马俑,今天让你去市区晃悠,可你去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干什么!”
“书上都说,离婚的过渡期至少是半年,你沉迷过去是不行的,要开拓新的世界,解铃还须系铃方法,你马上去机场,给我找艳遇!! ”
“.......”
唐茗声音太大,这遗址又太安静,赵恒儿直怕被陈文渡听到。
“不说了,我马上去机场。”话毕赶紧掐电话,然后眼睛瞟到陈文渡脸上,看他的表情,听的也是差不多了。
“朋友。”赵恒儿有那么点尴尬,都不知道他听到了几次“艳遇”。
谁知陈文渡却问:“你离婚了?”
“是,有几个月了。”既然都被听到,她没打算否认。
“有孩子吗?”
“没有。”
“哦...”陈文渡若有若无点头,难怪她是独身旅游,冰冰冷冷,原来是在离婚的过渡期里。
沉默了小会儿,裤兜里的手机响起,陈文渡摸出来,是温琳的电话。
他接起,但凡他出差,温琳也差不多是每天都要查岗。
可还容不得他叫出对方名字,那头的温琳就任性发脾气。
“陈文渡,你还是不是人呐!”
陈文渡:“.......”
“我怎么了?”
“你直男癌晚期吗,不知道我在生闷气吗?”
“你是说,昨晚吗?”
“那不然!陈文渡,你是不是又忘了?”
“.......”
还真是应了那句俗话,男女膈应后,女人揪住那问题彻夜不眠,男人却早抛九霄云外了。
陈文渡解释,“昨晚我真的胃疼,睡了。你知道的,前晚吐了。”
那头温琳沉默了会儿,才说,“你就是忘了!”
她的声音又变得很委屈,颤抖的呼吸像是要哭,陈文渡不想多纠缠,就先道歉,“对不起!”
不过这男人的道歉像是有魔力,温柔的声音直达温琳心底。她吸了把鼻涕,她还没有彻彻底底得到他的心,她要识时务。转而说:“你几点的票,我去机场接你。”
“太晚了,你别麻烦。”
“我要来,我在机场等你。”
“那好吧,辛苦了。”
陈文渡没辙,温琳的性子他很了解,她其实在外都很理智很风范的,她只是在他面前,才撒娇任性像个小孩,都是源于喜欢。
何况名义上,他们确实也是男女朋友关系。
挂了电话,陈文渡看了阴埋埋的天,起身。
“走吧,很快就暴雨了。”
他提了箱子,朝赵恒儿放箱子的那处去。赵恒儿跟在其后,他那通电话她也听真切了,他有女朋友,昨晚应该是吵了架,今天再一闹一哄,晚上机场一见,又是干柴烈火,谈恋爱的流程就是这样。
秦咸阳宫遗址在咸阳的一个偏僻区域,公车是不能直达的,来时他们都是到站后走路来。
这阵子回去,天又将暴雨,陈文渡就叫了个车,反正两人都是奔机场。
也是走的巧,刚上车没两分钟,天空就是“唰”地一下暗沉,两旁树木开始摇身摆尾,紧接着就是雷雨交加,阵仗好大。
来了这一出,这旅行中的过客,陈文渡一时半会还真忘不掉了。
何况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称呼他为“阿渡”。
除了十岁前故乡山里的小影儿。
刚刚陈文渡本就想再问的,赵恒儿的家乡到底在哪儿,谁会没有家乡呢,又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只是温琳那通电话一打,就把他的思路全打乱了。
此刻在车上,有了闲聊时间,可是赵恒儿一直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她的面部表情很沉重,不像是工作,更不可能是朋友。
到底陈文渡还是没忍住地瞟了一眼,瞟到她微信对话框里的备注叫“周俊廷”。
一行行的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字,他们在沟通着什么事。沟通还不畅快,赵恒儿敲打在屏幕上的手指很不耐烦。
陈文渡没再多看,脸庞偏到窗外,穿梭在这千古雨林里,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
“妈妈,我们这的地址是什么,我要给影儿写信。”
“文渡,等等吧,我们刚到新加坡来,不要给你叔叔惹乱。”
当时的小文渡不知道什么叫惹乱,他只知道他从一出生就没有爷爷奶奶,亲生父亲在他几岁的时候也没了。父亲没有兄弟姐妹,母亲也不是他们村里本地人,他只知道自己从小就是似孤儿, 母亲常年一个人在珠海打工,按时把钱给他寄到村委会。然后突然有一天母亲带了个男人回来,说他有爸爸了,要带他离开家乡,离开中国。
到新加坡后,他们的生活质量是比在家乡好了很多,但是母亲是依附着叔叔,有点惊弓之鸟,她说给影儿写信是给叔叔惹乱,他便就觉得是惹乱。
那时太小了,对生活毫无理解和还手之力。
再过几年时间久了,他在新加坡有了新的朋友圈子,便也把写信那事淡了。直到08年汶川地震,震惊世界的大新闻,十八岁的陈文渡才背着母亲第一次回国来。
现场那惨不忍睹的画面现在想起心都是刀绞。
他的家乡在映秀,是灾区的重中之重,新闻的数据是没法完全精准的,好多受害者的尸体都没有找到。
包括赵影儿的消息,虽然陈文渡一直抱着希望,08年她是高中,五月的时候她应该在学校,但是直到前几年他回国来,他又去了趟家乡,花好几天时间寻找到了某些幸存者,却怎么也打探不出赵影儿。也是说句不好听的,陈文渡连赵影儿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一场毫无预兆的天灾,就这样把他的家乡彻底扼杀泯灭!
又到前两年,母亲在新加坡病重了,他回去送了母亲最后一程。叔叔从小待他不算很好,却也不是特别差,但总归没血缘,因此陈文渡便更加觉得,他没有家乡,连起码的生命之源仿似都没有。
而如今却碰着了这赵恒儿,莫名之间要称呼他为“阿渡”,一声“阿渡”,仿佛让他这根漂泊无依的小草,终于有了可以归根的方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