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可以叫你阿渡吗?
次日。
西安市区没有机场,陈文渡坐火车去咸阳,十几分钟就到。
他的返程机票是傍晚的,飞珠海。
时间还很充盈,下火车后他拉着行李箱,先去了趟就近的咸阳统一广场。
统一广场位于咸阳市商业中心区乐育路南端,北接渭阳路,南至湖滨亲水平台,巨大的秦始皇石雕像踞中间,两边各4个巨大的石雕立柱,立于湖水中,广场相当宽阔。
完后又去旁边的博物馆看了汉兵马俑,说真的,没有秦震撼!
随便吃了点午餐,陈文渡赶车去秦咸阳宫遗址。
他早就打探过,去咸阳宫遗址要一个多小时,但是既然来到了这座曾横扫六合的城市,怎么样也要坐公交体验才有一眼千年的穿越感。
去时只见一片废墟,虽陈文渡也是早就打探过,还是禁不住感叹,千百年来,风云变幻啊!
接着步子继续朝上走,走到山坡顶,这偌大荒芜的遗址就一览无遗。
陈文渡将箱子放好,两手叉腰上,这里全都是杂草,毫无烟火气,让人嗟叹。
毕竟在这里,曾经走出过横扫六合的秦国军队,风雨飘摇千百年,总会留下一些故事等待着后来人拂去积尘。
然后转身视线再一扫,扫到后方有一名女子,也是拖着箱子。
“喂...”女子正在往坡顶走,抬头那瞬看到他,清淡脸上挂了点兴奋,就似见了什么故人。
“赵恒儿?”陈文渡完全惊着了,好久才把那股神儿缓过来。
“你...你这女子....你对历史是真爱!”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能用什么语言表达。
“我对始皇帝是真爱!”在这荒无人烟碰到“熟人”,赵恒儿也激动,站在半山腰冲着他笑,比昨日里活泼了几分。
陈文渡又禁不住扶额,这荒山野岭,恢胎旷荡,而这女子,竟独身拖着箱子,一腔孤勇来寻找千年前的秦咸阳宫遗址,实在是太惊奇了。
“需要帮忙吗?”他看着她的箱子问。
“那就不用了,有人在我就放这。”赵恒儿大步往上爬,箱子丢在原处。
陈文渡也往下走,箱子丢在坡顶。
然后两人在半山腰止步,惊奇地看着对方。
片刻后,陈文渡笑说,“我还以为你走了。”
“五点的票,打算上了坡顶就走的。你呢,飞哪里?”赵恒儿气喘吁吁,他来了咸阳,应该也不单单是为了看遗址,还要赶飞机的。
“珠海,六点。”
“我广州。”
“我知道,你说过,我记得。”
“是吧...”赵恒儿抹了把额上的汗,今天虽是阴天,但好歹是八月暑期,爬上坡路挺热的。
完后两手叉腰上,仍喘着点大气猜测,“等会儿应该有雨。”
陈文渡扫了眼四周,阴埋埋的。
“应该还是暴雨,很闷热。”
“那我们该不该走?”
“看你,你刚来。”
赵恒儿思量着,是啊,她刚来,作为一个十年的《大秦帝国》资深真爱粉,她怎么能还没到坡顶一览无遗就要走呢?
“你一个女生,竟然喜欢这些。”陈文渡越说越对她刮目相看,女生不都喜欢韩剧么,哪怕当代女人再独立自强,内心也有挡不住的对风花雪月的憧憬幻想。
“遗址底下,不知道埋了多少壮烈故事。”
谁说不是呢?
只有壮烈故事才能写进历史,若干年后后来人又去寻找,想要拼凑当时真相,可是某些真相,没有切身经历的人,根本不知道它到底有多么悲惨。比如当代,比如汶川,比如5.12灾难!
赵恒儿这么一说,陈文渡倒觉得自己有点浅见了,是对女人的浅见。
“是我浅见了。”
“浅见什么了?”
“嗯...”他思索着措辞,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来,反正就是对女人只有风花雪月的想法浅见了。
喜欢钻研历史的女人性格内敛,内心想法多,善于思考,身上有一种从容不迫的力量,温柔不慌不忙,就跟眼前这赵恒儿一样。
“没什么,上去看看?”
“好。”赵恒儿抬步朝上,来都来了,管他等会儿是什么样的风吹雨打,也不差这几步路,就想一览无遗,纵观“天下”。
陈文渡跟上,没一会儿两人到达坡顶,歇息坐下。荒荡无烟的千年遗址中,阴埋埋的天空笼罩下,就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好似一幅画,遥不可及,又触手可到。
“还不知道你,该怎么称呼?”歇息片刻后,赵恒儿问。
“陈文渡!”
“温度的度?”
“渡口的渡。”
“渡口...”
有个画面在赵恒儿的脑子里闪,是二十年前故乡桥边渡口的最后一面。
“听说叠满一千只千纸鹤,然后送给喜欢的人,就可以给她带来幸福。影儿,给你。”
小男孩给小女孩满满一大包千纸鹤,他是临时赶出来的,十根手指头全都被磨蹭得掉了皮,有些还出了血。
“阿渡,新加坡很远吗?我们是再也见不到面了吗?”小影儿呜咽着问。
“叔叔说不远,以后随时都可以回来,我到了那边,还可以给你写信的呀。”
“信是怎么寄的,是有个地址就可以了吗?那你要先给我写,家乡地址又不会变的。”
“好,我先给你写。我走以后,如果你受了委屈,就回信告诉我,我回来帮你忙。还有影儿,等我长大了,就娶你。”
十岁小孩的分别又是那么简单,一句长大了就娶你又把小影儿逗得咯咯地笑。
好是怀念那些年,未来遥远的没有形状,他们单纯的没有烦恼。
只是谁能想到呢,后来他们再也没有联系上。小影儿问过父母,父母说,小阿渡的叔叔是个多金的后爸,他妈妈只是个农村妇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有新加坡其实好远好远的,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再到后来,家乡灾难,天崩地裂,父母没有了,所有亲朋好友全都没有了,十八岁的影儿遭受了天大天大的委屈,即使十八岁的阿渡还记得她,也再也再也不可能在不变的家乡地址中找到她了...
但那记忆是在生命的萌芽阶段,影儿心头始终留着个位置,那人有着不可估摸的分量。
想到这些,赵恒儿说:“我可以叫你阿渡吗?”
人生最好的旅行,就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发现一种久违的感动。
“为什么?”这把陈文渡问懵了,在他身边,再亲密关系之人,也顶多不过一声文渡,而这女子,第一次认识,竟要称他为“阿渡?”
“不为什么。”赵恒儿没多做解释。故乡的阿渡全名也叫陈文渡,她总是特殊地叫他为“阿渡”。虽然她没指望眼前这男人就是他,毕竟这是一件非常扯的事情,但是称呼别人一声“阿渡”,心头仿佛就点了点故乡生命延续的希望,其实再说句不好听的,此刻的赵恒儿连那个真正的阿渡到底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一个称呼而已,你可以叫阿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