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 倒打一耙
赶走了除名的秀男们，水秀山庄一下子清净许多。
江揽月重新给肖随安排了一间大屋子休养居住，亲自把他送回去后，往罗汉床上一歪，抬手连打几个哈欠:“快传膳，饿死了！就在这里吃……”
肖随听她声音越来越轻，一撇头就看到她小鸡啄米似的在打瞌睡。
他不禁哑然失笑。
她的睡姿极其不雅观，单手撑头，一条腿张狂地压在另一条腿上。纱裙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婀娜曼妙的体态。
肖随鼻腔一热，急忙收回视线。
“来人，给……给她……”肖随回头想叫人，结果连翘和紫苏去备菜了，新换的小厮侯旺福则去了他原来住的屋子收拾包裹。
屋子里听不到第三个人的气息。
想到她的救命之恩，肖随心头的别扭被暂且搁置在一旁。
到底是担心她受凉，他慢慢转动四轮车拿来一条毛毡，轻轻地给她盖上。
“咚”地一声闷响，江揽月的脑袋从撑着的那只手上滑落，磕上了罗汉床。
她没醒，调整了下姿势，睡得四仰八叉。
好在罗汉床上有软垫，只稍稍磕红了她的左脸颊。
肖随犹豫了下，隔着两指的距离，朝她的左脸轻轻吹气:“这样就……不痛了。”
睡梦里的江揽月被吹得脸上发痒，挥手拂拂脸。
右鬓一缕青丝滑落，越过右眼、鼻子和红唇，最后散落在罗汉床上。
江揽月再次不舒服地在脸上随手挥了挥。
发丝更加散乱。
肖随拧眉，秋水般的清眸里浮起几分纠结。
片刻后，他还是抬起手，开始帮她整理头发。
因为江揽月要在肖随屋里用膳，连翘和紫苏顾及她的名声，便没让其他丫鬟帮手，亲自将饭菜端来。
一进门，她们便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连翘气得小脸通红，把托盘往桌上一放，叉着腰就骂:“肖公子你太不像话了！居然趁人之危！趁我们不在就对姑娘动手动脚！无耻！”
紫苏忙去捂她嘴巴：“嘘。小点声，姑娘太乏了。”
肖随原本尽量悬空着手指，不去触碰江揽月的脸。被连翘这么一吓，手一抖，指头便从她脸上一滑而过。
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的触感，乱了肖随的呼吸。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一拍:“我没有……她头发……你们……误会了。”
肖随说了半天也没解释清楚，只收到连翘一连串的白眼。
江揽月很快就被饭菜香勾醒，一睁眼便发现两个丫鬟像门神似的杵在罗汉床首尾，正虎视眈眈地瞪着肖随。
而肖随，则孤零零地坐在两丈开外。
“咕噜噜……”
江揽月的肚子发出抗议，她抱怨道:“饭菜端来了怎么也不喊我吃？”
她翻身下床，阔步走到桌边坐下，饿鬼似的扒了两大口。
她这才想起肖随和两个丫鬟:“你们都过来一起吃。”
连翘和紫苏早已经习惯了她的作风，但光天化日之下不敢放肆，摇头拒绝了：“老爷说清辉苑死了人，太晦气，又张罗着让姑娘搬去凌霄院里住呢。”
“知道了。那你们下去自己吃吧，不用在这里伺候。”
连翘和紫苏忙到现在，肚子早就饿瘪了。
她们估摸着江揽月醒着的时候，肖随不是她对手，肯定不会再唐突了她，这才放心地退出屋子，直奔厨房。
肖随虽然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但下人不能和主子用膳的规矩却是知道的。
看到江揽月主仆之间如此稀疏平常的互动，他忍不住深深地看了江揽月一眼。
她眼里，有时候似乎没有主仆之分。她的许多言行举止，都极为离经叛道。
“墨迹！”江揽月半碗饭下肚，看他还在慢腾腾地转动四轮车，立马放下碗筷把他推过来。
肖随方才在花厅，一口饭菜都没吃上，眼下也饿得够呛。
周公子当时一看到他就阴阳怪气地敬酒，被他拒绝后就不依不饶开始发难，他想自己转动四轮车的轮子离开时，不知道是谁踹了两脚，他就那么连车带人地摔在了地上。
江揽月亲手帮他盛了一碗饭，又递上筷子。
肖随小心地接过来，刻意保持距离不碰到她的手:“多……多谢。”
“多吃点，好得快！吃完让秦大夫过来再帮你检查一下伤口。”江揽月说着，夹了两块鸡放他碗里，然后是一块大猪蹄。
肖随看看她的筷子，又看看自己碗里的菜，上面有她口水……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饭碗，嫌弃地皱起眉头。
“猪蹄太油腻，你还是吃点清淡的。”
葱白嫩手伸过来，又把他碗里的猪蹄夹走了。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肖随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一双纤纤玉手在忙碌地给他布菜。那双手和江揽月的手一样，白嫩光洁，一看便是女子的手。
他努力回想着，记忆顺着那双手往上，果然有个女子正在冲他笑。
不过，试图看清她的脸时，肖随的脑仁开始隐隐作痛，还有越来越痛的趋势。
他赶紧甩掉这莫名其妙的画面，低头吃了一口米饭，忘了继续嫌弃江揽月的口水。
“咕……”
江揽月的肚子又抗议了下，但是她吃完一小碗米饭后就果断地放下了筷子。
她盯着剩下的那些菜，狠狠咽了几下口水。她嘴角粘了一粒米饭，正随着她咽口水的动作而一动一动的，颇有些滑稽。
原主太胖，她凭本事减下来的肥，可不能再反弹回去了。
饿狼似的眼神很快挪到肖随的碗里，他察觉到一股强烈的渴求。
没有多余的米饭了。
他硬着头皮，在她的灼灼视线下又吃了两小口。忍无可忍下，忍痛把自己的饭碗往她面前一推:“你没……没吃饱？”
江揽月舔舔嘴唇:“让给我吃？”
她嫌弃地推回去，翻了个白眼，满脸傲娇相：“谁要吃你的口水。你当江家连饭都吃不饱吗？寒碜！”
好心当成驴肝肺，还骂他寒碜！
肖随气鼓鼓的：“那你看……看我吃……做什么？”
江揽月假惺惺地堆满笑，挑起了他的下巴：“本姑娘看你秀色可餐，不行吗？你的那些对手都被我除名了，后面什么琴棋书画的比拼，就靠你自己努力了！”
肖随眼角轻抽：“我没……没同意，是你强……强迫我……报名。”
江揽月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气氛陡然变得尴尬，肖随有些愧疚地想说点什么，看到她嘴角的米饭，“噗嗤”一声笑了。
江揽月敛起不快，恶狠狠地瞪过去：“笑什么笑！信不信我把你眼睛挖了！”
肖随点点自己的嘴角:“你脸上……有米饭。”
江揽月有些尴尬，俏脸抽了抽。
下一刻，她抱起手臂，理直气壮地白了他一眼:“我留着下顿再吃，不行吗？要你多管闲事！”
说罢，丁香小舌伸出来一卷，把那粒白米饭毁尸灭迹。
屋外，有个人影鬼鬼祟祟。
听到屋里的欢声笑语后，这人偷偷摸摸溜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