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门槛被踩破
第8章 门槛被踩破
夜色降临，走廊里安静了下来，玩耍的孩童跑回屋子，或看电视或写作业，江兴在自己屋子里难得清静了一下。
躺在床上的江兴，正想闭眼休息，门外就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咚咚咚！
“江科长，您还没睡吧？”
声音轻缓低沉，说话的人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不敢大声。
江兴一捂脸，又是张霞！
简直阴魂不散，从厂门口追到了家里，也够执着的了。
“门没锁，进来吧。”
江兴极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来，走向门口。
此时他最希望出现在门口的人是余佳，然而并不是。
张霞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手里拿着两条恒大烟，满脸堆笑。
“江科长，我就知道您不能睡那么早，您家里布置得还不错嘛。”
张霞一边打量着屋子的布局，一边没话找话。
其实江兴家里乱的一批，沙发上、床上、桌子上，压根儿就没一处整洁的，怎么看都跟“布置得不错”搭不上边。
不是江兴邋遢，而是他现在忙于筹备服装厂的事情，根本没有时间精力整理房间。
“张姐，白天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嘛，下岗的事情是厂方的决定，夏副经理拟定的名单，你找我没什么用。”
江兴索性开门见山，直接把张霞的路封死，免得多费口舌。
张霞却不以为然，进屋之后很快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把两条烟往茶几上一放，随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江科长，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下岗的事咱先不提，我这做姐姐的来看看你，不行吗？”
得，江兴的策略无效。
张霞分明就是为了下岗的事情来的，嘴上偏不那么说，这让江兴有些为难。
如果不是因为下岗，张霞八辈子也不会来他家一趟，江兴明知道这个，也不可能说穿。
“好吧，看就看，但你的东西我可不能收。”江兴指了指那两条烟，“我从来不抽烟，你应该知道的。”
“江科长，这你就见外了，你不抽也可以送人嘛，哪有送人东西还带回去的？”
张霞说着，右手伸向裤兜，转眼间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红包出来，红包不算很厚，目测里面不超过五百元。
但五百元，对于大多数职工来说，也是一笔巨额了。
要知道，在这个人人都有铁饭碗、旱涝保收的年代，人们还没有多少危机意识，家里并没有多少存款的。
就算想存，每个月那么点工资也存不下多少。
张霞的钱，江兴自然不会收，还没等张霞开口，他便抢先说道：“张姐，你来看我可以，但是红包和烟必须拿回去。”
见江兴的态度极其坚定，张霞拿着红包的手僵硬在那里，一时间进退两难。
不过，很快她的脸色一转，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江科长，俗话说当官不打送礼的，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嘛。”
“再说了，你又不是白收钱，只要你在夏经理那边帮我说几句好话，让他把我留在厂里，这钱就收的理所当然不是？”
说完，直接把红包往江兴衣兜里塞。
江兴一个闪躲，张霞扑空，但她仍不气馁，一把扯住江兴的衣服，直接来硬的。
两个人在并不宽敞的屋子里拉扯起来，搞的江兴尴尬无比。
“停！”
终于，江兴大喊一声，把张霞喊得当场愣住。
“张霞，我最后跟你说一遍，下岗名单的事情不是我做主，你再这样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完，江兴整理了一下被张霞拉扯得变了形的衬衫，面色不悦。
张霞愣了一会儿，笑容渐渐消失，“江兴，你要是嫌钱少就直说，就这么几百块钱我还是借的，你非要把我们赶尽杀绝是不是？”
泼妇本色一览无余，刚才还一脸谄媚，这会儿说翻脸就翻脸，江兴也是醉了。
“简直是无理取闹，送客！”
江兴走到门口，抬手推开门，指着走廊对张霞喊道。
这女人，在他家多呆一分钟都令他厌烦。
“好啊江兴，算你狠，你给老娘等着！”
张霞气急败坏的把红包往口袋里一塞，拿起茶几上的两条烟就冲出门外，临走之前还狠狠的瞪了江兴一眼。
被她这么一闹，本来还有些困倦的江兴睡意全无，关好门躺在床上，好长时间才平复下来。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之前张霞敲的还要轻柔。
如果不是江兴耳朵灵，都不一定能听见。
“又来？”
这次，江兴干脆连床都懒得起，直接对门口喊了一句：“门没锁，进来吧。”
吱呀——！
房门推开，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卢晓芸，十九岁，去年才从纺织技校毕业到厂里，在车间里干了一年后调到销售科，还不知道销售为何物的时候，就被宣布下岗了。
今天下班在厂门口纠缠江兴的几个人里，就有她一个。
卢晓芸样貌平平，身材普通，属于那种平淡如水的小女孩，但她很勤快，在车间里的时候，工作还是相当认真努力了。
单凭这一点，就比张霞强太多了。
“江科长，您还没睡啊？”
又是这句。
江兴心说，就这我还想睡？不被你们连续轰炸致死就万幸了。
“是啊，坐吧，有什么事吗？”
典型的明知故问，江兴很清楚，从张霞开始到卢晓芸，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搞不好后面还有人造访。
家里的门槛本来就不结实，非得被他们踩烂了不可。
“其……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想来跟您汇报一下思想。”
小姑娘说话就是腼腆，不会像张霞那么胆大直接，毕竟才从技校出来，社会经验还是不足。
“汇报思想”，这个词语很快就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这一点江兴早就知道。
他很想告诉卢晓芸：你还小，人生还没有正式开始，就算这次下岗名单里没有你，你也绝不能继续留在江北纺织厂，那会毁了你一辈子的。
话到了嘴边，江兴却改成了：“好啊，那你说说看，要跟我汇报什么思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