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张灯结彩
六
管家挣脱了绳索,独自跑了回去。
回到牛角六家,却看到张灯结彩。
屋前的空地上,在杀猪。
猪本来是那些下人杀的,但牛角六非把捅刀子这个下贱的差事抢了来,要逞一下能,享受一下见血的乐趣。
猪已经按在门板上,拼命挣扎。
牛角六咬着刀,一手拽着猪的耳朵。一手拍着猪的喉咙,在找下刀地地方。
旁边的长工又说了:“老爷啊,你要不行换我来?”
牛角六白了他一眼,把刀从嘴里拿在手里说:“你还敢说我不行?看我先捅了你,再捅猪。”
那长工马上低身下去,把瓦盆放到了猪脖子下接血。
牛角六大喝一声:“嗨!”,一刀扎了下去。猪嗷嗷的叫着。拼命的挣扎。蹄子猛烈的蹬着。但血象流鼻涕一样流出那么一点。牛角六大喝两声:“嗨嗨!”又捅了两下,仍然见不到鲜血狂喷的场景。
旁边长工大喊:“顺着捅,顺着捅。”
牛角六“嗨嗨嗨!”三声大喝,接连捅了三下,还是没出现鲜血哗哗流出的情况,倒是猪粪飞溅出来。就在人们躲闪猪粪的时候,猪竭尽全力,一蹬后蹄,居然一骨碌的爬了起来,前蹄直接把接血瓦盆踩烂了。满地都是血。
猪爬起来就跑。他嗷嗷的叫着。脖子上还带了一把刀。
一个长工去抓猪耳朵,抓不住,便抓住猪毛。但是那猪毛也太稀疏了,抓不稳。他就跟着猪跑。
有人茫然的看着猪跑,满脸写满了无奈的表情
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突然,牛角六喊:“别追了,就让它跑!哼,看它还能跑多久!”
人们看过去,不笑了。他们看到牛角六捧着红布包着的东西出来。红布解开来,是一支手枪!
牛角六拿起手枪,眼睛盯着猪跑的方位,然后瞄准,叭!猪应声而倒!
牛角六嫌猪死得太快了,觉得不过瘾,又往猪上打了两枪:叭!叭!他想再打的时候,长工叫:“别打了,再打猪肉有火药味了。”
大家一下子笑了开来,
原来长工追猪追出了一身汗水,他用手擦汗,结果把手上的猪血都抹到了脸上,一个大花脸。
牛角六心里十分不满,想不到,这个时候,一个下人却把他的风头抢去了,他朝着天空,不停地开枪,直到把子弹打完。
人们静了下来。
牛角六得意地吹着枪口吐出的最后一缕枪烟,今天杀猪,就是庆祝新枪到达和启用的,也向社会显示,从此,我牛角六是有枪的了----有枪就是草头王!他忍不住大声说:“哼,谁也斗不过子弹!猪斗不过,人,也斗不过,从此以后,老子不怕谁了,哈哈......”
后半截笑声,牛角六吞进了肚里去。他看到了管家。牛角六小心翼翼过去,盯着他:“就你一个人?”
管家哭:“有一个人回来就不错了。”
牛角六也叹:“唉,能回来,就是命大了。”
管家哭得更伤心了,拉着牛角六,说:“老爷,不回来见到你,叫我死也不敢死呀。”拍心口,“我心里藏着话,要带给你......”
牛角六不耐烦了,催促:“说吧。”他还要继续炫耀他的抢。
“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乱说半个字呀。”管家握紧牛角六的手,“这话,关系到你的身家性命呢。”
牛角六轻松一笑,他才不相信这种危言耸听的话。
管家把牛角六扯进屋里,一一说知。
这下,牛角六慌了手脚。
管家:“老爷不要怕,常言说水来土淹,兵来将挡,只要和县兵联合,内外夹攻,土匪来一个,便打死一个,打死了去领偿,又可拿钱来买枪......”
牛角六眼前一亮,笑了赶来,说:“这样,枪岂不枪增多了?哈哈,你快去!事成之后,我再给你杀一条猪。”
管家一刻也不敢停留,站起来便往外跑,一不小心,跑掉了一个鞋。他回头捡鞋的时候,牛角六已经到了面前。牛角六 取出散钱,塞到管家手里。
管家一感动,泪水流了下来。跟随牛角六这么多年,他深知道这人是名副其实的“铁公鸡”,什么时候能像今天这样慷慨大方?管家一时如在梦里,不敢接受。
牛角六生气地一绷脸:“别嫌少了?”
管家不敢不受了,往地上一跪,拿了碎钱,然后飞一般跑出,上了大路。
牛角六就回到卧室,他打开一个箱子,还有一个箱子......接连打开了四个箱子,里面便是二十支新短枪,都用崭新的牛皮纸整整齐齐地包着。牛角六看了一次又一次,盖上箱子,又打开,又盖上,又打开......直到他打了个喷嚏,才恋恋不舍地出门去。
他闻到了猪肉的香味儿,就打喷嚏。
到了门外,果然看到空地上支起了三脚灶,里面放了半锅清水,清水里放了葱、姜、大蒜、盐(酱油都不放,为了保留肉的香味)……那锅大块大块的没有颜色的白肉,正是牛角六最喜欢吃的,要是平时见到,牛角六的口水早掉下来了,而此刻,他一点食欲也没有。
有人拿着一根竹竿过来,砍断了往灶里送。
牛角六过去,拿了一截竹子,放到眼前,然后捂着另一个眼,极尽目力看远处。远处路上,只有几个闲散的鸡,并没有人。
怎么会没有人?牛角六不放心,叫一个长工:“给我帮帮眼。”
立时,一个瘦弱的长工,猴子一样爬到大树上,看远处,说:“没人呀。”
“到时就有了。”牛角六说。
过了一会,牛角六又问:“有什么了?”
“有两只狗。”
“两只狗干什么?”牛角六追根究底。
“狗没了。有人。”
“人来了?”
“敌人来了!”树上的长工突然叫。
牛角六爬到墙头上,用竹筒去看。竹筒里,果然出现了很多人,那是一支队伍开了过来。
牛角六丢了竹筒,大叫一声:“拿枪!”
下人们不明白,都站在空地上等候。
“还不回去拿枪,在这等死呀。”
牛角六说着,飞快地往屋里跑。
下人们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也跟着涌回屋里去。
牛角六把枪拿出来,一人一支,没拿到枪的,便拿菜刀、铁锤,也有人慌乱之中,晃着一根烧火棍去应战。
“等会,一齐往外打。”
牛角六喊着,把耳朵贴在门上,果然听到一阵声音响亮起来,这声音由远而近、从小到大,到了门前,停住了。牛角六把耳朵贴紧了,突然浑身一震。
有人拍门。
牛角六朝天打了一枪,壮胆!
“老爷,别开枪!”
门外,响起了管家的声音。
管家又叫:“老爷,是我,快开门。”
牛角六说:“把你的手伸进来!”
管家从狗洞把手伸了进来。牛角六看到了六个指头的手,知道是管家无疑,但他还是说:“还得让我看看你的脸。”
管家的脸出现在狗洞里。
牛角六确认是管家了,便叫:“开门!”
一个下人上前,用颤抖的双手费劲地把门打开。
外面的人进来了。
大家的枪都指着门口。
进来的是国民党的士兵。
高个子从士兵里站出来。
管家又从高个子后面站上前。
牛角六笑了:“哈哈,原来是你们,我还以为是土匪呢。”
高个子说:“听说土匪要来,我们就是来和你打土匪的。”
牛角六把高个子请到屋里坐下。管家始终跟在身边。
高个子说:“不用怕,土匪是冲着你的枪来的。他们想来抢枪。”
牛角六说:“枪在我们手里,抢得去的吗?”
高个子说:“土匪人多势众,只要你把枪给我们保管,土匪就不会来了。”
管家也说:“以后会把枪还回来的。”
牛角六说:“土匪一来,人都没有了,以后再还我们枪,还有什么用?”
高个子说:“你老了,转不过弯来了。”然后,他站赶来,大叫一声:“收枪!”
牛角六愕然,说了一句:“你敢!......”
还没说完,屋子里劈劈啪啪地打了起来。那是一个下人的枪走了火,打在一个士兵的肚子上,那士兵蜷曲着倒下去,指着想说话,但又说不出来。
“打!”国民党士兵里有人哭着叫,那倒下去的是他兄弟。
国民党士兵便开枪了。
那些下人也曾打过鸟的,便像打鸟那样开枪就打。
两面的人都倒下去了不少。
牛角六手里的枪顶住了高个子的胸膛,说:“住手!都给我住手,叫他们住手。”
高个子举起了手。
牛角六的身子突然颤抖一下,血溅到高个子的胸前。牛角六歪曲地倒下去,扭转脑袋看后面,他看到了在他后面开枪的人,竟然是管家。牛角六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最后倒在地上,两眼睁得大大的,就一直盯着管家。
管家踩着牛角六的肩膀,哈哈笑:“没想到吧?你的老婆,你的家产,全部是我的啦......”
还没说完,鲜血从他的嘴巴流了出来。
一个长工在他脑袋后面开了一枪。
管家倒下了,就压在牛角六的上面。
等到枪声静下来。高个子从管家的尸体上踩过,出了屋子,他看到屋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血流满地。空气中弥漫着腥味。他不由摇头叹息:“唉,太不经打了。”
一个士兵说:“队长,这些人还不会打枪的,枪一响,吓都吓死了......”
高个子却骂:“就这群混蛋,还打死我们这么人,哼!”
那个士兵也叹息:“死在这些蠢材的手里,真的死不瞑目!”
高个子站到高处,叫:“快收拾枪支,一支不留,赶紧撤退。”
那个士兵小声问:“不是说伏击土匪的吗?”
按原来的作战计划,这群国民党士兵怕土匪抢在前头,便迅速抢到牛角六的枪支,然后再伏击来抢枪的土匪,然而,高个子看着剩下不足十个人了,便摇头,说:
“这么几个蠢材,还想抢土匪的枪,还能打打土匪的主意?没被土匪毙掉就算万幸了,快跑!”
国民党士兵听了,慌忙捡了枪,还拿锅里的猪肉,一边吃,一边火速撤离。
还好,跑了一段路,没土匪的迹象。到了一个山坳,高个子突发奇想:何不埋伏下来,观察土匪,如果土匪人数少,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再抢到一些枪,那便是事半功倍,两全其美了。他立刻命令部队隐蔽。
国民党士兵刚藏好身子,便听到响起了枪声。
高个子说:“笨蛋,别开枪,暴露目标了......”还没说完,他发现那些枪声居然是向着自己这儿打来的。他心里正在狐疑,突然间,就在他头上10米外的地方,许多手榴弹呼啸而来,落在他的旁边。连续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有人被直接命中,立刻炸得身首异处。
高个子大喊:“我们被包围了,快跑!”
国民党士兵惊慌失措,毫无遮拦地往外跑。
高个子却向相反的方向跑,跑了几步,便看到隐蔽在上方的敌人跳出来,追着国民党士兵便打。随着最后一声枪响的结束,国民党最后一个士兵倒了下去。
高个子看清了,那些人是黄坡岭的土匪。高个子心里愤然:本来想伏击这些土匪的,想不到却钻进了这些土匪设下的圈套。
“快,捡了枪快跑,别打草惊蛇了!”土匪大王叫。
高个子看到自己到牛角六那儿抢来的枪,顷刻被人抢去了,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土匪大王打了个唿哨。那些土匪便扛着枪,满载而归,消失在高个子的视野。
这在这时候,高个子听到一阵枪炮声。听声音,居然连土炮都用上了,这炮里面装着很多铁砂,威力最大。
高个子向那儿摸过去。
到了那儿。只见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那些土匪也中了埋伏,而且毫无防备,全部阵亡,无一生还。
那个土匪大王,被打成了筛子,有些面目全非。
是谁干的呢?
地上一支枪也没有。很明显,又是为那二十支新短枪。
枪?
高个子转念一想,想到了一个地方,就是怀乡。他想到怀乡村农军的力量薄弱,只有到这儿抢些枪回来,才可补充失去的枪支。人头,也不至于落地。
想到此,高个子一刻也不敢停留了,回到驻地,把所有的士兵都拉了出来,跟在最后的,竟是举着菜刀的伙夫和拿着扁担的杂工。
高个子跑在前面,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怀乡村扑过去。
山那边,便是怀乡村。
高个子叫停队伍,然后上到山上去。
站在山上,居高临下,把村里看得清清楚楚。
村头的旱地里,有人点燃了一堆火。点火烧草积肥,也是田地里常有的事,不足为奇。
然而,村里的人看到了。
有人跑进了村头的屋子里。
屋里,罗克明和许多农军在收藏那些缴获来的枪,最惹人喜爱的,还是那二十支新短枪。
大家听说国民党士兵来了,都知道是冲那二十支新枪来的,这是他们出其不意袭击了那些土匪,抢到手里的武器。
罗克明笑了,说:“真是锦上添花,又送枪支来了。”
张敏豪摩拳擦掌,问:“今次怎么打?”
罗克明说:“监视敌人。”
张敏豪便从小窗子里,死死地盯着外面,监视着村口的动静。他的目光十分尖利,一会儿,看见有一个人从村口进来,逗留一会,又转了回去,再一会,便向村里过来。
来的是一个将近六十岁的老头子。老头子只穿破旧短裤,手里拿着一根竹子,敲着地面走路。
是个盲人!
盲人来到村头的屋子问路,他问的是邻村的路,得回头走。
在村头屋子里,罗克明让八九个人若无其事地开会,其它人都隐蔽了起来。
盲人问了路,又到屋子里找水喝,转了一圈,才慢慢吞吞地走了。
那盲人一走,罗克明把大家叫出来,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傍晚时分,一只乌鸦在村头树上长长地叫了几声,夜幕便降临了。
才刚刚黑定了。
山口处便出现了一队人。那些国民党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袭击村头的屋子。
最前头的那个国民党士兵一脚把门踢开,后面跟着的几个抢上前,用枪打了一阵。
“停!”高个子叫。
那些士兵停止开枪,都愕然了。
屋里没人。一个人也没有。
“糟,中计了!”
高个子才说完,一阵枪声从周围响了起来。
高个子叫:“我们被包围了,快,冲出去。”
那些士兵用枪到处乱打,飞快往回跑。
到了村口,才稍松了一口气,上下过问了一下,丢了两三条枪,真是偷鸡不了蚀把米。
大家懊丧,士气不振。
高个子便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如果共匪在此伏击,我等真是插翅难飞了......”
正说着,有枪声从旁边山上传来。
有人喊:“我们又被包围了,快跑!”
国民党士兵不战而退。
到了另一个村,好容易站定了,高个子大惊,心里狐疑:共匪哪来这么多人?居然可以分两处埋伏?他做梦也不知道,罗克明打了一个地方,又抄近路往前进行伏击。
当下,有人说:“兵不厌诈,这个时候我们打回去,反戈一击,必然使共匪措手不及......”
高个子眼前一亮:“对呀,诈败也是一种策略,共匪以为我军跑了,我军又杀回去......”
高个子正要整军回村,忽然旁边的山谷上,又响起了枪声。
高个子愕然:“怎么还会有枪声?共匪哪会有这么多?不可能!”有人大叫:“快跑,我们又被包围了。”
高个子叫停了队伍,说:“不要怕,必是共匪一二个人在此,布疑阵,打疑枪......给我冲!”
借着月光,国民党士兵一窝蜂地向山上打枪,壮着胆往上冲。
罗克明从另外一条路赶来,抢先占领了山头。他在在山上看得真切,一声令下,密集的枪声响了起来。
高个子呆住了,共匪哪有这么多人?莫非是土匪?他不敢多想,匆忙向上打了两枪,然后没命地往山下跑。
那些士兵早跑开了,互相踩踏,死伤大半。
罗克明追赶到山下,一清点,多了五六条枪。
大家欢欣鼓舞。
然而,却有人忧心忡忡地说:“这次,敌人被打败了,如果再来,哪儿抵挡得了?”
立刻有人说:“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罗克明却笑了,说:“过去,很多人都怕国民党军队,以他们战无不胜的,今天不一样落荒而逃?这次,就要把他们打怕了,打得不敢到村里来......”
张敏豪也与罗克明想到了一处,说:“国民党军队是很自大的,总以为他只有他们去打别人,今晚,我们去劫营,一定会成功,他们不会有防备的......”
罗克明即把大家带回村子,生火造饭,下半夜出发,去攻击驻军的军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