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代枭雄
三
自从得知马仲英匪兵将要进攻天宝县的消息后，韩鑫在家里又连续卜了好几卦，都呈现出不祥之兆，甚至有血光之灾。他绞尽脑汁琢磨禳解之法，一直不得要领，搅得他这些天心中烦闷寝食难安。
他一边安排兄弟们把县城店铺里的金银钱钞贵重物品往乡下转移，一边派人四处打探。得来的消息是马仲英已经拿下了山丹县城，正在那里招兵买马练兵备战，准备向西去攻打甘州，因为甘州的国民军才是他不共戴天的死敌。天宝县城的防务因此似乎松懈了下来。每天酉时开一个小时的城门，按老规矩“给太阳放金鸡”之后立即关上城门，以防叛军奸细混进城内。城里有钱人家都趁着“放金鸡的时候”把钱财往乡下转移。负责把守城门的是杨如虎的民团，团丁们趁机大捞外快。
韩氏兄弟家大业大，城里有许多产业。对于财产的调配，韩鑫自有他的管理之道。负责种地的老三韩铜、老四韩铁、老六韩铃、老八韩钹，四个都是老实人，名义上是掌柜的，干着却大汉的活，诸事少不了大哥韩鑫的调度和安排。他还让在城里做生意的老二韩银、老五韩钟、老七韩锁每月将所赚利润全部送到庄园，由他统一保管分配。一部分留下做周转资金，一部分汇到甘州城的银号里赚利息。一旦遇上兵燹匪祸，立即关门走人，既是商铺丢了，最多伤点元气，不致于倾家荡产。这就是所谓的狡兔三窟之策。
一切准备就绪，韩鑫仍感到心慌意乱。几年前，他从一个江湖术士那里重金购买了一只长相奇异的无名雏鸟。此鸟羽冠纹眉，黄喙褐爪，酷似百灵，却浑身雪白。韩鑫知道，百灵鸟常见的一般有红蓝两种颜色，白色的极为罕见。有人说，祁连山的原始森林有这种鸟，但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影。他将这只小鸟带回家，关进一个紫檀木鸟笼里，挂在自已书房的屋梁上亲自喂养。
他按照《偷天记》里有关训养“神鸟”的方汸，花了十几块大洋，从县牢的一个刽子手那里买回一个死刑犯的脑壳。他把这个脑壳当喂鸟器皿，用“靠山土”(脑酱)拌麻籽给鸟吃。喂了一段时间后，那鸟变得神经兮兮的，仿佛成了一只傻鸟。整天低头发呆，不鸣一声，双翅低垂，双眼紧闭，好像得了什么病似的。他本来想培育出一只可以占卜算卦的神鸟，没想这扁毛却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以为自己煞费苦心养大的鸟变成了废物，气得想把它扔出去。
这一天，他正躺在炕上思谋着马仲英如果真打到天宝来，鸾鸟庄如何逢凶化吉的事。想着想着不由地自言自语道:“来，还是不来？”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说:“来！要来！来！要来！”他抬头一看，原来是笼子里那只古怪的白鸟在说话，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一骨碌跳下炕凑到鸟笼前，又问道：“马仲英来还是不来？”白鸟说：“来！要来！来！要来！”然后嘴里不停地“叽哩咕噜”着，好像在念叨着卦辞中那些隐秘的谶语。韩鑫明白，只有训养成功的神鸟才能达到这样的通灵境界。他激动得像个孩子式地跳了起来，大叫道:“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夫人汪明珠听到丈夫在书房里大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刚要推门进来。“岀去！”只听到韩鑫一声断喝，吓得她赶紧将踏进门槛的小脚缩了回来。明珠想，自已嫁进韩府几十年了，丈夫从来没有对自已发过脾气，今天是怎么了？
韩鑫看着笼子里活蹦乱跳的鸟，断定这只白雀已经感应了“靠山土”的幽灵，现在终于神魂附体，修成神鸟的正果了。女人身带极阴之气，怎么可以随便让她进来消耗神鸟的阳气呢？有了这个尤物，自已以后占卜算卦如有神助，准确率百分之百。
他刚翻开《偷天记》查看一下如何使用算命鸟的方法，管家韩大牙气喘嘘嘘地跑进来说:“东家，马仲英的叛兵已经把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打起来，打起来了！”他迅速合上书，对韩大牙说:“传我命令，即日起全庄戒严，兄弟们各带家丁，全副武装，日夜巡逻，不得有误！”韩大牙转身走了。韩鑫从箱子里取出一把左轮手枪，擦拭一番后押上子弹。然后走进卧室对夫人汪氏说:”以后未经我允许，所有女人不得跨进书房半步........”汪明珠一看丈夫阴沉沉的脸，手里还提着枪，吓得连气也不敢出。
神鸟的话真的应验了，马仲英叛军果然来了，正在攻打天宝县城。叛军刚流窜到河西时，带着二三千人马，攻打山丹县城时受到甘州裴建绪部队的內外夹击，伤亡惨重，到达天宝时只有一千多人了。
天宝县地处甘凉之间，与重兵之地相距较远，极易受到攻击。马仲英率部来到天宝城下，只见城关紧闭防守森严，担心自己兵力不足强攻不下。便派了一个传令兵进城通报，说他们只打国民军，不与地方为敌，也不进城扰民。只求县政府接济点粮草，然后借道民勤去宁夏。守城的民团团长杨如虎在城墙上，看见马仲英带的人马装备不齐形如土匪，不由分说，一枪将那个传令兵击毙。
马仲英乃一代枭雄，此时虽兵微将寡，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立即下令代价攻城。一连几天，怎奈城坚兵勇，加之城内有不少青壮参战，死伤一百多人还是攻不下来。他知道驻守东面凉州一带是他的表亲马廷勷的部队，只要不去抢占他的地盘，只会坐壁止观。只怕西面甘州方向的裴建绪再来围剿，山丹城下的悲剧就会重演。天宝离甘州较远，速战速决定有胜算。于是决定孤注一掷，将全军所有的炸药手榴弹装进一口棺材里，一边佯攻，一边挖掘地道，把装满炸药的棺材从地道抬至城下，当天夜里把南城墙炸开一个二丈长的豁口，亲率虎狼之师冲了进来。县长汪仁礼等官僚在杨如虎的保护下从南门趁黑逃走了。
马仲英进城后大开杀戒，将己经檄械投降的城防营官兵全部杀死。营长徐进在城破后，率残部登上钟鼓楼顽强抵抗，终因弹尽粮绝被捕。马仲英敬他只条好汉，亲自去劝他投降，反被他一脚踢中裆部。马仲英痛得“嗷嗷”大叫，命令手下残忍地将徐营长挖眼割舌，凌迟处死。还派人把的徐营长的脑袋挂在城门楼上号令示众。
由于城里居民坚壁清野，没有搜到多少钱财粮食，马仲英恼羞成恕，对县城进行了残酷的报复。他纵兵血洗县城，屠杀无辜百姓三千多人。一时间，大街小巷横尸遍地，血流成河。男丁被捉走，妇女万遭奸淫。人心慌慌不可终日，鸡犬寒噤无处藏身。
城南清真寺的阿匍马扎麻，以伊斯兰教义晓谕马仲英，劝他发好善之心，留好生之德，不要再伤及无辜，否则占领一座空城有什么用。城里的国民军和大部分民团已经全部被他消灭，县长汪仁礼、民团团长杨如虎等大批官僚早已跑了，再杀只剩下平民百姓了。
马仲英想了想觉得有理。天宝县乃丝路重镇，进可改，退可守，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物产丰饶，居民富庶，号称河西粮仓。如果把天宝县好好经营起来，做为征服整个河西走廊的后方基地，方为上策。于是帖出安民告示：“黑虎吸冯军不杀回不杀汉，只杀国民军办事员。从即日起，由本军统一天宝县军令政令，违令者军法从事。我军乃仁义之师，替天行道保境安民，欢迎爱心人士积极捐款捐粮，青壮男丁勇跃参军。全县居民安居乐业，工作人各司其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