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问阴
我脚步一顿，停在门口没进去。
“毛姐姐，师父说我身子弱，从小不让我进有死人的家里……”
“今天不一样，你会见很多死人和鬼魂，可以进。”
不等我再问，毛小芳伸手把我推进了门。
幽静的小院里撒满昏暗的灯光，还有一股恶臭味，跟捂了半年的臭鸡蛋一样，和老狐狸的臭味相比也不相上下。
“什么东西坏了，这么臭？”
我立刻捂住口鼻，皱着眉头踮脚往里面瞧。
“这是尸臭，戴上这个就好了。”
毛小芳把手伸进风衣里面，在后腰的位置掏出两个黄色的口罩，递给了我一个。
她后腰有个腰包，鼓鼓囊囊的，好像装了不少东西。左腰上是短弩，右边是个……黑乎乎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谢谢毛姐姐。”我接过口罩。
她递给我的口罩上用朱砂画满了古怪的符咒，不是师父教我的那种道咒，更像是佛门的佛印。
我带上口罩，臭味立刻轻了不少，这东西确实挺好用。
毛小芳没再看我，径直走进了屋子里面。我也小心翼翼跟了进去。
张寡妇家没什么钱，还是那种老式的砖瓦房，内屋的屋顶都没有封过，横着大梁木，像是回到了九十年代。
外屋的房子里弥漫着烟雾，中央是个黄布台子，上面摆满了香烛。
“三长两短……”
我瞥了一眼香炉里面的五根长香，心里顿时一惊。
香火是用来祭祀鬼怪神明的，也有沟通询问的意思，香火燃烧的状态就代表着鬼神的态度。
点香最忌讳三长两短，事情小则大病一场，如果闹大……要命！
“这是大凶之兆！”
我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比这凶的？”
毛小芳冷嘲一声，转身走进了内屋。
之前我虽然跟着师父学了不少东西，但是师父从来不让我凑这些事情，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识到。
“我这不是还没见过这种事情，有些好奇……”
我尴尬笑了笑，也跟了进去，可话到半截突然噎住了。
内屋里的灯光稍微光亮，空旷的屋子里半边都是大土炕，几个黄木家具熏得都有点发黑。
老房梁上悬着一根白绫，略微肥胖的女人挂在白绫上，面色紫青，已经开始发胀腐烂，好像已经死了很久，臭味就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
尸体的面容虽然扭曲，但我仍旧能认出来，这是张寡妇！
她那双眼睛满是血丝，幽怨，空洞，似是要索命。
“卧槽！”
我顿时惊叫一声，踉跄后退两步，幸好毛小芳拉了我一把，这才没摔倒。
“大惊小怪，不行就出去等着。”
毛小芳有些不耐，转身走进了屋子里。
“百岁，你怎么来了？”
屋子里面，一个身穿唐衫，带着小圆眼睛的老者，他身体枯瘦，头发花白，丹凤眼有些凶，正皱着眉头看向我。
这就是我师父，毛启山。
“师父，我……”
我心里有些怕，师父小时候还是挺严厉的，我只要调皮，就是一顿“竹板炒肉”。
“是山里的那群狐狸，找你们讨债来了。”
毛小芳开口替我解围，声音还是那样冷淡，好像眼前这个不是他爹，而是个陌生的老头。
“我知道今晚不会顺利，没想到会这么难……”
师父瞥了我一眼，并没有怪罪我，只是低头叹息：“命数啊！这都是百岁的命啊！”
“也是我的命……”
他的后半句话声音很低，我没听清楚说了什么。
但看到师父那疲惫的眼神，我心中顿时一紧，有些难受。
师父和我无亲无故，却如父亲般养了我十八年，这份恩情，我一辈子也报答不完。
“师父，是我不对，要不你打我一顿出出气？”
我缓缓低下头，心里更难受。
“站在旁边看着，我们时间不多了，天亮之前，必须想办法保住你的命。”
师父说了一句，没再理我，而是转头去看土炕上的男孩。
那是个皮肤黝黑的孩子，十五六岁，寸头圆的像个蛋，此时，他脸色十分诡异，像是蒙了一层黑雾。
这是张寡妇的孩子，张亮，小时候经常跟我玩，因为从小脑袋很圆，我们都喊他张蛋。
“百岁，看好了，我教你的问阴术，到底是怎么施展的。”
师父低声说了一句，站起来，撩开他唐衫的衣摆。
毛小芳眼前一亮，直勾勾顶着师父。
我心有余悸，抬头看了一眼张寡妇的尸体，强忍着心里的难受，走到师父旁边。
“毛小芳，你不知道问阴术要避女眷吗？还不出去！”
师父并没着急动手，而是先冷冷向毛小芳说了一句。
毛小芳冷哼一声，没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今晚师父用的手印法咒你看好了，能学多少，学多少，以后……”
师父声音沙哑低沉，最终没说完，只是叹息一声。
我那时候年轻，没听出师父话里叮嘱的意思，只是“哦”了一声，紧盯着看。
“天师问阴咒！”
只见师父双手挥动，掐了个手印，略微停顿。
我知道，师父之前用法咒从来不喊什么名字，这是说给我听的。
我下意识捏住无名指和小指，掐了个跟师父一样的手印。
“手印要稳，口诀要清晰！”
师父教导过后，口中高喝法咒，口速很快，像是顺口溜，让人咂舌。
我心里有些惭愧，如果是让我来念的话，可能连完整的口诀都背不下来。
师父念完口诀，伸出手印按在张亮的脑门上，高声喝道：“阳间大路鬼不走，阴间小道人不行！”
“你一个阴间的东西，来阳间干什么！”
师父喊得声音很大，也很凌厉，吓得我都心头一颤。
这时候，张亮的脸上黑气忽然涌动，他好像很痛苦，“嗬嗬嗬”叫个不停，喉咙里发出来的，不像是人的声音。
“嗬嗬嗬……毛道士，你逆天……”
张亮忽然张开眼皮，露出眼眶两颗白森森的眼球，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脸几乎要贴到我的胸膛上。
“这什么鬼东西？”
我瞬间吓得寒毛耸立，倒退两步。
张亮听到声音，转头看向我，嘴角咧得很大，露出诡异的笑容。
“嘿嘿嘿，你也在啊，正好可以跟我走……别以为死了些畜生，再死个薄情的女人，你就能逃过一劫！”
“毛启山救不了你！你逃不掉的，绝对逃不掉！”
张亮脖颈僵硬，转过去看了一眼张寡妇，又冲我怪笑。
“张寡妇，是替我死的？”
我心里“咯噔”一声，心思瞬间乱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晚为什么会这么古怪？
老狐狸找我给他孙儿索命，村口的鸡鸭是为我而死的，连张寡妇的死都是因为我……
我分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他们都要为我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