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缘由
“污秽东西，胡言乱语！”
师父的眼镜片上泛着冷光，猛然把手压了下去。
“嗬嗬嗬——”
张亮张牙舞爪地挥动双臂，虽然只是被两根手指头按住额头，却根本敌不过师父的力道。
他怒吼两声，忽然安静。
我分明看到一股黑气从张亮的身上飘出来，卷起一阵阴风，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师父！他要跑！”
我指着那道黑气，扯着嗓子大喊。
“他跑不掉！”
师父沉声说了一句，反手在口袋里摸出一道黄符，挥手一指。
噗！
黄纸自燃，半空中飘起一团赤红色的火焰，向黑气飞速靠拢。
“嗷——”
屋子里忽然响起凄惨的喊叫声，赤红火焰像是燃烧了柴油，火苗呼呼地往上窜。
我分明看到，那股黑气挣扎着，被活活烧没了。
屋子里的尸臭味更浓郁了，我隔着口罩都被熏的头晕恶心。
师父盯着火苗消失的地方，转头问了我一句：“那黑气，烧没了？”
“烧没了，师父你看不见？”
我愣愣看着师父，下意识反问。
师父上了土炕，推开木窗，沉声解释：“开眼太费力气，等下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我要保留体力，就没用术开眼，暂时看不到。”
开眼？
我记起来，问阴术里有种开阴眼的法咒，不过师父没给我讲过。
我连咒语都不知道，根本不可能开眼，怎么就能看到那团黑气了？
“百岁，你过来，帮我把张寡妇抱起来。”
我还没想明白，师父就挥手招呼我。
“哦，我来了师父。”
我低头看到张寡妇那张脸，比刚才烂的更厉害了，半张脸都没了皮，血肉里开始冒脓水。
“呕……”
我干呕一声，忍不住询问：“师父，她死了几天了，都烂了还没人发现？”
“刚死不久，就今晚的事儿，她这是被腐鬼索命死的，烂得快，估计等不到天亮就烂透了。”
师父从床上拿了一床被子，抬头示意，“你把她抱起来，放被子里。”
“不好下手啊，师父。”
我还在犹豫，师父却冷冷盯着我，“你还想活命吗？”
“想！”
我咬紧牙关，别过头去，把张寡妇的尸体抱起来。
张寡妇的尸体软绵绵的，好像是一个灌满水的气球，抱起来有水在皮肤下流动，随时可能破掉。
强忍着恶心，我终于把她扔进被子里，可放下那一瞬间，噗的一声，张寡妇的胳膊裂开一道口子，流出黄红色的浓水，流到我的胳膊上。
“呜呜……”
我再也忍不住反胃的感觉，急匆匆跑到院子里，摘下口罩，哇哇一通吐。
这真是翻江倒海，我感觉胃里的酸水都快被吐干了。
好不容易舒服了一些，我刚抬起头，毛小芳就指着我的胳膊说：“你胳膊上有尸水，不洗掉的话，就会跟那具尸体一样，烂到露出骨头。”
“啥？会烂掉？”
我眼前立刻浮现张寡妇那张烂到模糊的脸，胳膊也开始痒痒的，吓得我赶紧跑到水缸旁边，一通重洗。
我一瓢接一瓢的盛水冲洗，毛小芳就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看，最后胳膊都被我搓洗的通红，总算是都洗干净了，我才长舒一口。
“百岁，你舒服点了吗？”
这时候，师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毛小芳收敛了笑容，转头看向院外，就是不跟师父对视。
“师父，我没事了。”
我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嗯，把张寡妇的尸体扛起来，跟我走吧。”
师父说着，自顾自的往门外走。
“什么？我要抗那具尸体？”
我的腿肚子又开始打颤了，怕是一部分，更主要的是恶心……
“不是你抗，还要让我抗？”
师父回过头，眼镜片在月光下泛着寒光，表情有点严厉吓人。
“师父您别生气，我这就去背……”
我带上口罩，极为不情愿地走进了屋子里，背起被子裹住的尸体，来到院子外面。
等我背着尸体出来的时候，师父正在跟一个佝偻腰的小老头说话。
老头叫陈家礼，是陈家村的村长。
“谢谢您，毛道长，我立刻派人来看着那孩子。”
师父吩咐他看好张亮，老村长紧张地点头，立刻掏出老年机开始打电话。
“嗯，记住，天亮之前，除了带着符的人，谁也不能出家门。”
师父又叮嘱一句，这才向我招招手，往村子外走。
毛小芳不知在哪弄了两柄铁锹，扛在肩膀上，默默跟着。
别说，她身材还挺好，背影也十分漂亮。
“师父，我们这是去哪？”
我背着尸体快步追上去。
“去老宅，埋尸体。”
师父的话很少，脚步很快，似乎有些着急。
此时，我心里的疑问再也压不住了，低声问：“师父，今晚这么邪性，整个村子都不安宁，到底怎么回事，是因为我要渡死劫吗？”
师父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盯着我看，但是不说话。
我差点撞上师父，赶忙停住脚步，尴尬地看着他。
“老头，你不告诉他，他早晚也得知道，倒不如现在说明白了，等下办事他心里也有个底。”
毛小芳说话一贯的直爽，就是不太尊重师父，这口气我听着不太舒服。
“边走边说。”
师父低叹一声，转身开始走，不过走的慢了很多。
今天晚上，我听到师父很多次叹息，我心里发塞，知道是因为我的事情很严重，他老人家才会苦恼。
“百岁啊，其实，你这种阴命人应该说是活不过八岁，八就是你的岁劫，八岁是，十八岁是，二十八岁也是……”
八岁？
可在我的印象里，八岁的时候，我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劫难，好像就是追猫打狗那些闹腾事儿。
“你很疑惑，为什么你八岁没事是吧？”
师父的背影缓缓挺直，沉声道：“因为从八岁那年，你身上的命，就不是你的了。”
“我每年都会去山里找一只三十年道行以上的狐狸，把它们的命渡给你，保你一年平安……”
听到这里，我脑袋嗡的一下，有点转不过来。
成了精的狐仙，那可就跟人一样，有思想，知道喜怒哀乐。
怪不得！
怪不得老狐狸要找我寻仇！
我虽然没动手，但它孙儿们的命，确实是因为我丢的。
这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了村口，师父瞥了眼路边死掉的大公鸡，淡淡说：“村子里的鸡鸭，是因为一只五十年道行的狐狸化成了腐鬼，前来寻仇而咬死的。”
“张寡妇也是……腐鬼找不到你，就找了个命格跟你相近的人，杀了泄愤。”
“泄愤？”
我听到这里，皱起眉头，看了眼身后的花棉被，说道：“师父，张寡妇不是孤女克夫命吗？她跟我的命格，可是差得远啊！”
“恶鬼寻仇，不都是找至亲之人吗？张寡妇跟我又没有血缘关系，命格也不对，怎么说，也不可能当我的替死鬼。”
我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师父好像瞒着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