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日常

双喜道：“小姐菩萨心肠，一定会有福报的。”

清宁笑了笑，没有接话。福报吗？她不过求一个容身之所，好好过完这一生罢了。这些年在柳家，也算安逸自在。只是年龄慢慢大了，总有婚嫁之忧。她知道柳安平不会随随便便找个人家就把她嫁了。可是下半生日子如何？她未来的良人如何？还是未知的。

她不禁想到自己的娘亲，她对娘亲的印象日渐模糊，如今几乎记不得娘亲的样子了。居柳园里倒是有几幅娘亲的画像，是她小时候画的。可是那时候她虽记得娘亲的样子，奈何画技不行，画得歪歪扭扭。后来画技慢慢练好了，又记不真切娘亲的样子了。

爹爹也是，她记得总有个温和地声音喊她‘囡囡’，把她高高举起来。娘亲就一边说着‘抱孙不抱子’的古训，一边责怪父亲把她吓着了，或者万一摔着了。她想娘虽然早亡，可是父亲对她从来都是和和气气地，看她的时候，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娘亲一定是过得顺心如意地吧？娘亲去了不久，爹爹也去了，她每次去祭拜爹爹的时候，总是遗憾娘亲的骸骨不在这里。

那场意外来得突然，爹爹没有机会说出家乡在哪。而她那时候太小，也不记得家乡是何处。那天晚上的土匪搜刮，到处兵荒马乱地。后来他们被掳走，那几天更是提心吊胆地。后来他们被赎回了，可是爹爹却身死在当场。她高烧不退，柳安平急着把她们送回金陵，也没有顾得上去房间里找他们的行李。待诸事安排妥当，已经过去了好多天。据说那个客栈的老板都跑了，客栈里干干净净，更是什么痕迹都找不到了。

每次看到爹爹的坟孤零零地，她总想着娘亲的坟也不知道在哪里，有没有人偶尔给娘亲上一柱香，拔拔坟头的草。也不知道爹和娘在那一边，有没有遇到。会不会已经投胎转世？他们还会记得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女儿吗？

清宁正胡思乱想着，那边杏儿就捧了一个托盘进来：“小姐，师太们真是客气，还给我们送来了素斋。您快尝尝！”

双喜和红梅做完了手里的活，也过来伺候。清宁看了眼那素斋，浅棕色的木质托盘里，有一碗米饭，一碟炒芹菜，一碗香菇罗汉豆腐，一碗素菜丸子汤。做的蛮精致，分量也不少。清宁道：“你们吃吧，我没什么胃口。”

双喜以为她嫌弃庵里的饭食简陋，劝她道：“小姐，庵里都是素斋。您若是吃不惯，等我们回去了，奴婢再去给您做好的。今儿只有这些，您就吃点吧。”

杏儿也看着她，清宁摇摇头：“我不是因为这饭食简陋没胃口，只是......算了，不想那些有的没的。这里不是府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你们都坐下来一起吃吧。”

杏儿道：“我们的饭菜要去大厨房里领，您先吃吧，吃完了我们再去大厨房。”

清宁道：“不如你们现在就去把饭菜领过来，我们一起吃。”

双喜看到刚才清宁的情绪低落，想逗她开心。就顺着她的话道：“好呀好呀，奴婢这就去领饭食。小姐慢点，可要等我们一起啊！如今不在府里了，也让我们张狂张狂。”众人都笑了，清宁的脸色就更好了几分。

吃罢午饭，清宁到床上小憩。杏儿陪着在旁边理下午要用的丝线。红梅和双喜到厢房里继续整理。红梅边把她们自己的铺盖理好便问道：“你今儿是怎么了？吃饭的时候那么多话？你平日里也不是那饶舌的人呐？”

双喜道：“你没看出来小姐今日兴致不高吗？本来我在给她理铺盖，她过来帮忙。我就说了没见过她这么把下人当姐妹的，她就说她对我们好了，我们的爹娘能放心些，然后就心情不好了。依我看，怕是想起她亲生爹娘了。”

红梅道：“是啊，这么多年了。若不是老爷厚道，没有薄待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境遇呢？但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像这次的事，若是亲生女儿，哪里要让小姐避嫌躲到这庵里来？”

双喜道：“老爷仁厚，小姐也是个有数的，她从来没有觉得委屈过。不管是对老爷夫人，还是对我们，从来都是和和气气，我倒觉得小姐读书明理，什么事情都看得通透。只是长这么大都没离过家，如今乍一出门，怕是不习惯。才想起了自己的亲生爹娘。”

红梅赞同道：“小姐生性豁达，这会儿睡一觉，醒来怕就好了。咱们还是赶紧把活干了，也休息一会儿，下午好早些过去伺候着。”双喜应是，两人继续干活不提。

转眼就过了三日，清宁也不出院子，认认真真把手里那件裙子绣好。还是之前何氏送来给柳清雅做夏裳的料子。清宁做了五套了，手里是最后一件。完成了清雅的夏裳，交了差事。自己的想做再做，就不着急了。

清宁收了针，小心翼翼地拿剪刀剪了多余的线头。把做好的裙子拎起来，在身上比了比。对杏儿道：：“如何？”

杏儿眼睛亮闪闪地，直喊道：“好看，好看。小姐这手艺，也是没谁了，比府里的绣娘好了不知道多少！”

双喜和红梅也说好看，红梅道：“我看小姐穿这个颜色也好看，可惜这件是给大小姐的。我看那料子还有多的，要不您也给自己做一套吧？”

清宁完成了一件新的作品，也是忍不住的得意。她做的衣服都是自己画的图样，自己亲手绣出来的，倒不在意穿在谁的身上。就像那有的人钓鱼，是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有的人钓鱼，无所谓谁吃了，他只享受钓鱼的过程。清宁享受的，只是设计，制作，到完成这样的过程。于是她笑道：“谁穿有什么关系，反正是我做的。我做的和别人不一样，谁也学不来。”

几个人都笑了，她们就喜欢这样的小姐。高兴起来的小姐眉梢眼角都是飞扬的，仿佛会发光，看着就让人移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