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普洛寺
郎雅送走烲绚太后和晗文帝已是巳时，裴大人也着手张榜寻找昨日被调戏的女子和目击证人了。
郎雅站在中街楼牌前，抬头望望天。天空阴沉，似乎要下雪了。一时闲了下来，他来到街边一家客栈借了匹马，骑马一路往郊外而去。
出了热闹喧杂的主城区，郎雅策马沿着山路而行，不时来到山上的一座寺院，他勒马在寺院的古树下。
古树苍郁孤傲，仿如被时光定格了一般，枝叶没有随四季的变换而枯萎新生，也没有因寒风的肆掠而掉落。
郎雅仰头，目光定在树干中间的雀窠。一年前他与母亲分别的那一天，他同此刻一样，骑马在古树下，扬鞭之时，抬头看见一只麻雀嘴上叼了虫子飞回巢中。
如今，想巢中的那些小麻雀已经展翅高空飞向别处了吧！
郎雅敛了忧愁的眸光，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拴在古树的旁枝上。他踱步来到寺门前，抬手正要敲门，门却咯吱一声打开了。他立马双手合十，礼貌地道：“叨扰了！”
“阿弥陀佛——”年轻的尼姑双手合十，颔首询问：“施主是来进香的还是……”
普洛寺位于劢京郊外的山上，寺内只有主持一人，带发清修的尼姑一人和一名年轻的洒扫尼姑。虽然普洛寺在劢京城内算不得是香火旺盛的大寺院，但却也是由朝廷颁发了应允文书受官府保护的。
一年前郎雅到普洛寺看望母亲的时候并没有见过这位年轻的尼姑，便说明来意：“我是来找静悟师父的。”
小尼姑下颌微抬，看了一眼郎雅，迟疑地问：“静悟师父？”
“是！”郎雅疑问的眸光凝视小尼姑，心下有些慌张：“怎么，难道静悟师父此刻不在寺内？”
“不是……”小尼姑欲言又止，复又颔首，双手合十道：“施主请进”说着让身到一旁。
“多谢小师父！”郎雅还礼，脚下加快步伐往寺院内母亲居住的寮屋走去。他几步穿过院子，沿着石子铺就的径路来到后院。他脚下着急，身体跟持帚背身扫地的尼姑相撞，差点将扫地的尼姑撞倒在地，还好被他扶住了。
“娘——”毋庸置疑的熟悉气息，微微一触碰便能让人热血激荡，忍不住热泪盈眶。
“雅儿……”尼姑手中的扫帚滑落坠地，她双手紧紧握住郎雅的手，泪眼婆娑，哽咽道：“雅儿……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娘——”心中一股激烈的暖流窜满全身，郎雅一把将纤弱的身体揽入怀中紧紧抱住，“娘——孩儿回来了……孩儿来看你了……”
“嗯……嗯……”
时间仿佛静止，唯有院中扫在一起的枯叶随风缓缓飘散。
许久，母子二人才分开，已经出家十载的郎衣讯原本平静淡漠的眸光突然柔情脉脉，她满目柔光注视郎雅，一手抚上他脸，声音颤抖道：“又瘦了……”
“孩儿去了蜀北，水土不服罢了，无碍，娘不用担心。”郎雅看着眼角又多了几条褶皱的母亲，心中更是心疼不已，满目愧疚之色，“孩儿不孝，不仅不能在娘跟前侍奉，还害的娘为我担心……”他哽咽，扑到母亲身上。
“是娘不好……是娘害了你……”郎衣讯拍拍郎雅的肩膀，扬起的头泪水顺着眼角滴落在他的衣上。
寒风呼哧呼哧地刮，刮得院角的树枯萎的叶子零零落下，随地上散乱的枯叶飘飘然起，又孤零零落。
突然，郎衣讯咳了起来。郎雅立马扶母亲往屋内走去，一边担忧地问：“娘是身体欠安？要不要紧？”
“无碍，老毛病了，一到秋冬就犯。”
“那可怎么行，得找个好点的郎中来瞧瞧才行啊！”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碍事的，开了春自然就好了。”
“娘这样的身体倒是很适合在潇南居住……”
“潇南……”
说话间母子二人来到屋内，窗前的火坛上早已煮了茶，火坛边上用柴撑着烤着馍馍。
郎雅扶母亲坐到木墩上，而后自己脱下裘衣搭在门旁的架子上，也掠衣坐下。他拿起一块烤得焦黄的馍馍递给母亲，脸上露出孩童一般纯真的笑：“日日夜夜念着娘做得馍馍呢，终于能吃到了。”
“母子连心，这几日我心中总是莫名的焦虑，总感觉你快回来了，见天的做馍馍，想着你一回来便可以吃到。”说着，郎衣讯掰开馍馍，将一半递给郎雅，“给，我来倒茶。”
郎雅接过，一手拿一旁茶几上的瓷杯，依次两个放到火坛边沿上，问道：“这可是茯荈茶？”
“是，茯荈茶耐煮，味道淳厚，最适合冬天喝。”说着郎衣讯将两个杯子斟满，笑道：“你好像还不曾喝过我煮的茶，如何就认得这茯荈茶？”
郎雅脑海中闪过在蜀北时朋友煮茯荈茶的画面，蜀北人喜欢在早晨煮茯荈茶喝。
“雅儿，你在想什么？”郎衣讯端起茶杯递给郎雅。
“唔，孩儿突然想起这茯荈茶是蜀北特产。”郎雅如实回答，接过母亲手中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果然是味道淳厚，入口滑溜溜的，回味纯香。
郎衣讯看出郎雅眸中的疑问，解释道：“这茶是去年立冬之时梦来拿给我的，后来我说喜欢喝，今年他便又送了些来。”
“娘喜欢就好，梦来那小子也算有心。”说着郎雅咬了一大口馍馍，边喝茶边吃馍馍。这时小尼姑从门外进来，双手合十，禀告道：“静悟师父，院中来了一位名唤晴晓夫人的女施主找你，说是你的故人。”
“晴晓夫人？”郎衣讯握茶壶的手顿在半空，对门口的小尼姑道：“念倪，请晴施主进来吧。”
郎雅脸上舒畅的神色僵住，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心中疑惑，不知这位晴晓夫人是不是昨日跟在三弟他们马车后的那位晴晓夫人？
小尼姑退去，郎雅问：“娘，晴晓夫人是谁？跟你很熟吗？”
郎衣讯点点头，叹息道：“如今，在这尘世间，除了你，娘心中还牵念的便只有她了。”
“我怎么不知娘还有这样一位故人？”郎雅问。
“陈年往事，我不愿提及……”
“衣讯……”
母子俩还未说上几句明白话，但见一位素装的夫人大步流星跨门进来，郎衣讯立马起身迎上前。
“衣讯……”
郎雅朝所来之人望去，见这位妇人正是昨日那位晴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