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冤家路窄
天边还未露出第一缕阳光,徒兵们就陆陆续续起来,还没逃出纪国边境,不敢停留太久,万一纪国追兵赶至,恐怕命都难保。
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整,个个的精神看起来都不错,行进速度快了不少。
连续两日的星夜兼程,晓行夜宿,终于到达齐国边境。
“应该不会再有追兵了吧?”管仲问鲍叔牙。
“此地已是我齐国国境,量他们鲁纪联军再怎么厉害也不敢进来。”鲍叔牙说道。
奔波了几日,徒兵们紧张了的心情也得以在此刻松弛了下来,又有人嚷嚷着要宾胥无唱歌找乐子。
宾胥无吃了上一回的亏,这回无论大家说什么都不想唱了!
徒兵们一路闹闹哄哄的行进着,这边鲍叔牙也心情大好,笑着问管仲和召乎:“你们要不要试一下驾驶战车,我教你们!”
“好啊!”召乎一听鲍叔牙愿意教他们驶车,兴奋得两眼放光。
管仲对这两轮的驷马战车没有兴趣,这种只能站着驾驶的车,这两天他已领略一番。
召乎则兴致勃勃地跟着鲍叔牙学了半日,姿势是学会了,但实际驾驶起来,还是个拿不了证的主。
有些徒兵看着,心里也有些痒痒,试着问鲍叔牙可否登车试一试身手,鲍叔牙也是脾气好得很,不光求者不拒,还耐心指导。
管仲跟在车后面,嘴里叼着一根草,不时瞄一眼鲍叔牙,这家伙始终一脸微笑,在阳光映照之下,笑容显得如此纯净。
唉,想想现在的教练们,跟他们学个车,能把你一生挨的骂全集中在那几个月骂完了。
车只有一辆,想体验驾车的人却很多,有些徒兵围在车边摸一摸战车,也一脸的满足。
太多人围着战车,管仲跟在后面走着,不一会儿不知不觉已被慢慢挤到后面。
这也不奇怪,能驾驶战车的人,并不是凭着这个人的驾驶技术高与否,而是看看这个人是不是贵族出身,只有出身贵族的人才能成为战士,才有资格驾驶战车。
许多徒兵终其一生,都没资格登战车,永远只能在车下跟着战车冲锋陷阵,以血肉之躯与敌人相拼。
管仲心道:“鲍叔牙作为卿大夫子弟,能冲破等级森严的禁锢,让徒兵们得偿所愿,难得有如此大方,平易近人的贵族子弟。”
而鲍叔牙心里也记着,这两天一行两百多人,一路走一路歇,这一路上,管仲的才能堪比指挥官,探路、驻扎、修整、造饭,一概按照他的主意处理安排,与正规军队相比,犹过之而无不及。
“我现在的身份不过是区区一个白徒,但这几天下来,鲍叔牙却并不嫌我身份低微,乐意听我指挥,赞我能力超群,并表达钦佩之情,就你了,你就是我的好兄弟。”管仲心道。
日中时分,距离齐国都城临淄大概还有三十里,经过几日的长途跋涉,大家也十分疲累,眼看准备到家,众人也忘记了疲惫,有说有笑。
“准备到家了,以后有时间记得来我家喝两杯。”
“你家闺女年纪和我儿子相仿,要不咱们以后做亲家如何?”
“夷吾,你这么有才干,将来肯定能做个大夫。”
“做了大夫,我请你喝酒吃肉。哈哈......”
虽然大家伙都素昧平生,大多数彼此并不认识,但几日同行,一路相处互助,众人都有了感情。
一片片农田渐渐映入眼前,一畦畦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低矮平缓的丘陵上,农作物生长正盛。
按照周礼规定,各诸侯国的行政区域划分,诸侯国划分为三乡三遂,国人居乡,野人居遂,国人大多指身份地位较高的贵族、士人,野人是指居住乡野村鄙的农人、手工业者以及小商贩,乡野均统一由国都直接管辖,但乡野村遂居民国人野人地位不同。
管仲看着两百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不像是战败而逃的溃兵,倒像是一支凯旋而归的威武之师,个个脸上挂着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情。
不知不觉已到齐国边鄙。
召忽还在兴致勃勃地让鲍叔牙教他驭车战斗,一直站在戎右的位置,挥着手与假想的敌人在空气中“搏杀”。
“鲍叔,可否让我单独驾驶一下战车。”耍弄了一阵,嫌不过瘾,便央求鲍叔牙让他驾驶战车,嘚瑟一下。
“行吗?”管仲表示怀疑。
“不要小瞧我!”召乎哼哼道。
“那……就让你试一试吧。”鲍叔牙思考了片刻,便跟召乎换了个位置,自己站在戎右的位置上。
召乎站定,双手一拉六辔,驷马收到指令,昂起头扬起前蹄,飞驰一般奔驰而去。
后面的徒兵们见状,纷纷跟在战车后面跑起来,一边跑一边起哄。
召乎第一次驾驶战车,心情也跟着兴奋地心情飞上了天,高声喊道:“真快,我要飞起来啦!”
管仲原本是跟在车后的,鲍叔牙怕他落下了,硬是叫他坐回车上,此刻召忽驾车,已被颠得不分西东,真没想到这厮要自己驾车。
抬眼看到前边是个岔路口,但却没见战车减速的意思,管仲脑中一闪:“召忽那愣头青,应该是连刹车都不会!”
突然,一辆装饰华贵的车从岔路口横穿过来。
“卧槽,这回死定了。”惨烈的车祸现场闪过管仲的脑中。
眼看就要撞上前面的车,鲍叔牙快速推开召乎,一把拉住六辔(liù pèi),用尽力气,大喝一声,战马前蹄扬起,刹住了。
所幸对方御者驾车技术也高,及时刹住,避免了一场车祸的发生。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不轻,正在惊魂未定之中,那辆华丽的车上有人大声呵斥:“哪里来不长眼睛的蠢驴,不看看这是谁的车?胆子太肥了吧?”
管仲仔细观察对方的豪车,这不看还不打紧,一看吓自己一跳。
坐在中间的人长着一张又胖又宽的脸,五官挤成一团,怒火中烧,不是别人,正是三天前抢了他们大车的公孙无知。
闯祸了!
几乎同时,管仲、召乎、鲍叔牙慌忙跳下车来。
召乎已被吓得大气不出。
“敌不动,我不动,敌冲动,我伺机而动,敌疯狂乱动,我找个山洞。”管仲暗暗道。
鲍叔牙上前行礼拜道:“我等不是有意要冲撞公孙,请求公孙恕罪!”
公孙无知看了看鲍叔牙,又斜着眼睛瞟了一下管仲和召乎,神情严肃,不发一语。
“咦……”一个低低的声音从公孙无知旁边御者嘴里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