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见从父
御者的声音虽小,但还是被公孙无知听到了,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问道:“怎么?你认识他们?”
管仲看了一眼那个御者,人长得又肥又白,皮肤白得就像肥猪肉,差点渗出油来。
公孙无知这么一问,御者表现一脸非常难为情的样子说道:“不敢欺瞒公孙,除了鲍叔牙,另外两个人我认得,一人名叫召忽,另一名个子高一点的是我那不成器的从侄管夷吾。”
管仲一听怔住了,马上回想了一会儿,此人确实是从叔父。
“还有个当大官的叔叔,有救了。”管仲心里小确幸。
公孙无知突然笑了起来:“哈哈!这么巧,我前番才与这两个小徒兵打过交道,今日又撞到一起,竟未料到竟是至父从侄,天下竟然还有这般巧合?”
“至父叔,您出现真及时。”管仲心道。
只见管至父讪讪笑着,他听懂无知话里的意思,一脸谄媚,话锋一转:“难道这便是公孙说起的,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靠,情况不对啊。”管仲心里一惊。
无知冷笑:“真是冤家路窄,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管至父脸色显出夸张地惊惧模样,向无知惶恐拜道:“真不知这俩贱人怎敢如此胆大,前日敢与国君争车,今日又差点撞到公孙,竟做出此等无君无父、无忠无义的事情来。”
说完咽了咽口水,双手抱拳向公孙无知一拜,看向管仲,假模假样地说道:“至父亦有不察之罪,请公孙责罚!”
知道什么是奸人了吧,这就是!
此时此刻,管仲的心已凉凉。
“尔是尔,尔侄是尔侄,与尔何干,岂能一并而论。”无知说道。
管至父叹息:“吾子度量可容江河大海,真令至父十分动容。”
管仲在心里骂道:“历史上的马屁精一个比一个绝,至父叔您算一个。”
“可怜至父从早逝,夷吾是从兄之小儿子,现如今留下寡妻弱子。”管至父一边说一边痛心啜泣,手指着管仲,继续说道:“我可怜他们母子二人不易,也时常帮衬一二。可奈何这夷吾向来生性顽劣……”
说道这里,时时闯祸,屡教不改。他母亲也奈何不得,数来求乞我代为管教,思虑再三,吾送他到战场历练做个战士,期望他能改过自新,或许能得到建功,使得不坠宗门。不曾想吾这愚侄劣性难改,不思报效国君,一而再再而三临战而逃,一逃而再三,竟已沦为白徒杂役。至父蠢拙,不知如何管教他,恳求公孙宽恕吾管教不严之罪。”
一席话说得声情并茂,不像训诫不肖子,更像是对罪大恶极者的血泪声讨,捎带描摹出自己慈悲长辈的模样。
管仲听着,后背感觉就像是有一条冰冷的蛇爬过。
“男子汉大丈夫,只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上了战场,当勇往直前,至死方休,岂能贪生怕死当个逃兵,吾生平最恨这样的怂包!”听到管至父说管仲还是个惯逃,无知一脸鄙夷,恨恨地训斥道。
无知训斥完,转头看向管仲,黑着脸骂道:“天地何以生出尔这等不堪的懦夫来,除了污人眼睛,真是百无一用!”
管至父这小人,当众让自己出丑,无知当众鄙夷训斥,管仲啊管仲,你怎么办?
“还是那句,敌不动,我不动,敌冲动,我伺机而动,敌疯狂乱动,我找个山洞。”管仲低头不语。
王权至上的社会,徒兵的命贱如草,多说无用。
“吾与尔从父训诫,人人皆动容,尔如何不发一言?”见管仲低头不语,无知诘问道。
管仲心想这不是要逼我服罪吗?哼,士可杀,不可辱,于是淡淡地说道:“要夷吾说什么?”
一句反问将公孙无知给呛了回去。
无知心中认为管仲这样的家伙,此时应该为了活命,定会痛哭流涕磕头求饶,抽大嘴巴向他求饶,但没想到这厮却偏偏平静得像无事发生一样。
“我问你话,你倒来激我,尔从父说尔顽劣,果真如此。”无知恨道。
管仲微仰起脸,盯着管至父,说道:“夷吾沦为下流贱民,有辱管氏宗庙。夷吾母亲一向在家中极少出门,未听她提及向从父求乞之事,夷吾在此问问从父,请问何年何月何日资助几锱几铢?夷吾记下后好及时还给从父?
管仲一口气说完,口齿清晰,语气笃定,话里有话。
管至父被这么一问,脸涨的红了起来,一时竟说不出话,故作伤心地对无知道:“至父无能,管不得此侄了。”
公孙怒道:“长者问话,竟敢犯礼乱言,我今日便要代尔从父,教训尔这无君无父的渣滓!”
一时间周围的人大气不出,无知怒气冲冲,用力拍着车命令道:“把这俩徒兵逮了,拖一边儿去,打死为止!”
无知的私属随从们一听到命令,甩开臂膀冲上前,就要拿住管仲和召忽。
还没等管仲反应过来,鲍叔牙已抢步上前,挡在管仲身前,大声道:“他二人何罪之有,请吾子息怒!”
无知摆手道:“让开,不干尔事,贱人求死,由得他死。”
鲍叔牙不肯退让:“他二人纵有冲撞吾子之罪,然罪不至死。”
“这驾车乃不轨之罪,也当处死。”无知喝道。
“若论驾车之罪,吾子若要惩责,牙也有份,请一并论处。”鲍叔牙一副坚贞不屈的样子。
无知顿时愣住,他凝视着鲍叔牙,清秀的脸上却掩盖不住坚刚不可屈的倔强。
怪了,堂堂鲍氏大宗嫡子,怎么会为两个卑贱徒兵求情?失了身份不说,还要得罪自己,能讨着什么好?
无知冷漠地说道:“好,我这就告诉你,他们犯了什么罪。前次敢与国君争车,此罪一。今次冲撞吾,此罪二。”他顿了一顿,挑衅地扬了一下眉毛,“身为徒兵,胆敢驾戎车,此罪三。”
鲍叔牙解释道:“当时战败,满目仓皇,他们实不知国君莅临。吾子要征车,他二人便即刻送去,不曾须臾拖延,今日冲撞吾子也并非存心,望公孙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