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0:辟谷
外息诸缘,内心无喘,身如墙壁,可以入道――达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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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州城的早晨照例从上个夜晚拖沓而来,除了晨炼的人外,一切显得迟钝而麻木,看不到特别之处,倒是那列路过的绿皮火车精气神十足,喘着粗气停丢下一些人和货物,昂头继续前进。
刘二刘三盯着车站广场抽象的雕塑,看不出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看不出是唱歌、跳舞还是玩耍、打斗。当然,他们也看不清身边的人都在干什么,盯着手机的英俊小伙子,拎着拉杆箱焦急的商人模样,还有个长发姑娘走来走去,甚至卖苹果的那个人不一定就是在苹果,说不定是个特工。
他们坐到豆脑摊边,刘二叫了一声,两碗豆脑,三块烧饼。
白玉一般的豆腐脑端上桌,刘二掏出半瓶烧酒,在耳朵边晃了晃,桌上摆满丰盛的小菜,每个人头上笼罩一圈热腾腾的蒸汽。两个人的饭,其实是一个人吃,刘三半闭眼睛,专注鼻息,这个辟谷者只喝水不吃饭,供他使用的,还有无穷无尽的空气。
老板,练太极拳的陆元海老师,认识吗?刘二擦了一把汗,问道。
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坐地日行八百里的陆大仙,谁不认得,嚼着洋葱的那个人咯吱咯吱地说。
陆大师一出手,七八个徒弟连蹦带跳飞了出去!另一个人说。
不对,人家的功夫名叫五连鞭,鞭鞭出神入化。
你们说的是脸皮比城墙厚的闫芳和马保国吧?刘二说。
别听他们瞎说,豆腐脑摊摊主戴着斗笠,眯着眼睛的时候就像不存在,一睁开还有几分精神。他说,一样的原料,一样的做法,为什么都到我家来吃?这里面讲究的就是功夫,三五个小伙子近不得身,这就是陆师父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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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元海师父在海州城是个响当当的角色,都说他心高气傲,其实大块头朝面前一站,无形中就有种压力,即使站远点,你躲开他的人,也躲不开他的影子。
练功的陆元海看上去十分谦虚,因为站桩和太极拳都是半蹲半站的姿势,徒弟们跟在他的身后,互相招呼道,降低重心,矮人一头才是真本事。
这个热心人带着徒弟们常年在图书馆广场推广太极拳,他们行云流水般的姿势吸引不少观众,于是锻炼的队伍不断扩大,有老头和小孩子,还有几个妇女。
起初,陆元海是不带女徒弟的,他说,阿弥陀佛,男女授受不亲。后来,广场舞大妈也相中这块风水宝地,他们早上练,大妈晚上练,偶尔早晚交叉,倒也是和平共处。
想不到以柔克刚的太极拳和风风火火的广场舞竟然也能有共同点,也有互相吸引,先是练太极拳的老头被广场舞大妈带跑几个,后来广场舞大妈又被太极拳吸引过来,迷上太极拳的大妈又带来更年轻的太极女选手,两股力量就是此消彼涨,阴阳平衡的过程。
和平年代也有矛盾的时候,几个勤学苦练的老头晚上也像根树桩子站在那里,和广场舞大妈一番争论和推搡,就被几把破扇子打得大败而归。他们不服气地说,男人管不了女人,任由她们飞上天去?他们攒着劲叫陆元海教真功夫,说,就学那种把人推得老远的法术。
二徒弟嘲笑道,那得童子功,你们都老成这样,快快跳河,重新投胎开始。
老头说,把她们推个踉踉跄跄也行。
陆元海啼笑皆非地问,那你们能戒掉饮食男女?
不吃不喝,不男不女,不如死掉算了,老头们说,他们打三天鱼晒两天网,陆元海从不苛求,对徒弟就不一样了,入门需站三年桩,这是他的最低要求。
没有功夫,再漂亮的动作都是花架子,他吆喝徒弟道,好好地站桩!
三年桩满,打坐,念咒,三年坐打满,辟谷。陆元海敲着桌子告诫道,辟谷,不仅避开饮食,还要避开男女,避开这两样东西,你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谁也不是你的对手!
辟谷需要毅力,还讲究悟性,只有大徒弟获得辟谷的机会,那是一种层层叠叠,不断向上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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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二刘三抱拳施礼,说道,学生刘二刘三,专程前来讨教。他们和陆元海虽没见过面,但一直保持联系。陆元海给徒弟们介绍道,这是刘二老师,这是刘三老师。
二徒弟大咧咧地问道,二三得六,刘二刘三老师一出手就能打趴下五、六个人吧!
刘二刘三相视一笑,本来名字是多余的,但是为了方便称呼,我们就保留了姓,一是万物的开始,二和三跟在后面。
这是一套带院子的两层民房,二楼的禅修室里陈设简单,佛像、蒲团,还有几盆花草。大伙拜过佛祖,盘起双腿,一起练习金刚念诵。陆元海腰板挺直,五心朝天,虽然唇齿不动,但他把阴阳二气引进丹田,吐字清晰,犹如虎啸山林。刘二看上去膀大腰圆,但声音却清脆得如同鸟儿鸣叫。瘦弱的刘三声音低沉,就像花丛中忙碌的蜜蜂。三个声音若即若离,一会儿互相缠绕,一会儿又分道扬镳,在众多声音的映衬下,格外潇洒。
一柱香后,收功休息,徒弟们虽然略微出汗,但都是气定神闲,只有刚刚入门的弟子揉搓着两条酸痛的腿,抱怨道,师兄们说脑子里是佛像,是神仙,我们满脑子里跑的全是飞机。
陆元海问道,刘二刘三师兄声音有柔有刚,互补短长,不知道金刚念诵修习几年?
刘二说,我先是外家拳,后来太极拳,最近两年才打坐,练习金刚念诵,刘三练习七、八年了,这些天正在辟谷食气。
刘三谈了谈辟谷食气的感觉,说有时候小腹饱满充实,前面的丹田和后面的命门遥相呼应,有时候想发力却找不到一点力气,整个身体空荡荡的。
陆元海说,喝茶休息,过会儿我和刘二兄切磋推手,辟谷吗,东耳倒是练了不短时间,但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不知道能不能和刘三师兄交流。
二徒弟有点愣,插话道,不吃不喝的两个人还有力气干架,那不是招鬼了吗?
陆元海喝斥道,吃喝只是普通的力量来源,不吃不喝才能调动高层次的能量!
大徒弟陈东耳练五年太极拳,打坐三年,才修习辟谷之法,他病恹恹地说,我每次辟谷都瘦成皮包骨头,刘三师兄精神抖擞的,像是修仙。
陆元海说道,佛祖在世的时候,仍有徒弟辟谷而死,没有食物的胃里一定要有真气,否则胃壁摩擦出血,那就有生命危险。
刘三勾着手指头说,从月缺到月圆十五天,顺畅的时候不费力气,找不到出路的时候,就像一个人被扔进了荒漠和沙滩。
陈东耳问道,食气的时候呢,是不是有股潮起潮落的力量?
二徒弟管不住嘴,又说话了,就像吃馒头面包呗,实在没饱,再加一碗稀饭。
陆元海搭上刘三的手,没试到脉博,自己的力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吃惊地退回一步,紧收身体,发觉衣服鼓荡不已,仿佛有股看不见的暗流来回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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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是真的,我使用的全是远离本意的名字,我虽然讨厌他们,但我并不恨他们,因为恨会产生毒液,平时不动声色,发作之时撕心裂肺。而讨厌则是普通的情感,仅仅相当于一口痰,被我随口吐掉了,陈东耳告诉我。
不用他们的真名字,我便永远离开了他们,否则想着他们的器官奇怪地交织在一起,我就不能容忍。陈东耳说。
那天真巧合,刘二刘三和黑汉子全到场了,我说,
世间哪来那么多的巧合,陈东耳笑了,那时他正盯着一盆仙人掌,这种最普通的植物却最耐活,只需要一点点水,就能像叠罗汉一样层层叠叠地向上增长。最神奇的是,笨拙的手掌上面开出黄色的花朵,圆润,美丽。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陈东耳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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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们收拾好地上的垫子,整理推手的场地。陆元海和刘二端起茶杯润润嗓子准备开始,陆元海客气一下,碰碰刘二的茶杯一饮而尽,习惯碰杯喝干的刘二也下意识地一口喝净。
二徒弟嘴笨,脑子不好用,可手脚勤快,他端着大茶壶接连续水。第二杯刘二也客气一下,碰碰陆元海的杯子,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干杯。不知不觉喝到第五杯水,刘二有些发懵,说好的推手怎么变成比赛喝水?他酒量大,喝水却不行,他连连摆手说,陆师父,推手,推手。
陆元海的第五杯水咕噜咕噜在嗓子里就像鸽子叫唤,他双手高举缓慢调动身体气机,一口水喷出,花盆里手指粗的冬青树突然折断。
好,好。禅室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几个黑衣人,他们鼓掌叫好,眼神里却充满不屑和敌意。
谁是陆元海?中间的壮汉显然明知故问。
陆元海也是你随便乱叫的吗?二徒弟见来者不善,便伸出拳头直接回答问题,哪想到胖大的身体像只麻袋一样被丢在一边。
陆元海早就批评过二徒弟,说他在古代战场上,也只能活到二十多岁,只顾进攻,从来不知道保护自己,但见黑衣壮汉稳稳地站在那里,拍拍双手,就像一个手法娴熟的码头搬运工。
陆元海忍住火气,拱手问道,你们是谁?
我是孙正丽的丈夫,壮汉回答。
孙正丽的丈夫?怎么有这种稀奇古怪的网名,陆元海一愣,身边的徒弟小声提醒道,孙正丽就是大红!
大红的丈夫?陆元海小腿一弯,有些站立不稳,他想孙正丽是大红,那么大红的丈夫是谁呢?一愣神,陆元海也变成悲惨的麻袋,脸上挨了一记重拳,又被壮汉抛在伙伴们的脚底下,一阵拳打脚踢。
徒弟们冲上前保护师父,那帮人站成围墙挡在那里,徒弟们大叫,师父,站起来,打趴这个偷袭的小人!
他们以为人墙内的师父正在恢复元气,哪知道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缩在地上,双手抱头,努力保护着重要部位。
几个汉子撇着嘴说,传统武术,也就那么回事。壮汉冲四周拱手,说道,我是粗人,只有几分笨力气,今天教训陆元海不关别人什么事,原因就不说了,说出来丢人,拳脚无眼,多多得罪。
刘三喝了一口水,朗声叫道,几位留步,要不然我们试试?
壮汉转回脑袋看到是个不起眼的瘦子,哈哈大笑,你要和我试试?他指着自己的蒜头鼻子,嘲讽的声音里充满怀疑。
刘二站到刘三前面,像个护崽的老母鸡,说,他练的是摔跤和自由搏击,你没吃饭,哪是对手。
你,当然可以,壮汉上下打量刘二,满意地点点头。
刘三十指一握,充满信心,他说,不试一试,怎知道虚无之中也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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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饭不吃,只靠几口水熬着日子,那就是陈东耳最难忘记的辟谷岁月,师父陆元海夸道,你是我见过的,最能坚持的人。
那不是坚持,是放弃,一个厌倦者对自己的彻底放弃。
那一天,男人聚精会神地弹奏着,一波三折,一唱三和,他以为弹奏古筝,近看却是女人的身体。那个长期练瑜伽的女人柔软得如同一条小蛇,那个长期练功夫的男人粗壮得如同一条大蟒,一条蛇纠缠着另一条蛇,他们大汗淋漓用尽力气,男人绷到最紧的时候,女人也绷到最紧,然后弦断了,整个世界松驰下来。
要知道,这都是他最亲近的人,为什么他们会在一起,难道都是因为我的错?他心里念道,辟谷是错吗,练武是错吗,夫妻分居是错吗?
四周一片黑暗,他被围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梦,没有力气,那一天,他开始不吃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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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汉的同伙也不乐意,他们说,瘦子没钱又有病,就等着老大一拳打进医院呢,我们不钻这个圈套,不上这个当。
矮个子帮手说,他那么瘦,怕是送不到医院,就得改道火葬场。
壮汉拍拍矮个子帮手的脑袋,怎么把这件正经八百的事情忘记了,给陆师父准备的火化费呢?错了,陆师父健在,应该是医疗费。
矮个子拉开手中的公文包,把满满一包毛大头展示在大伙面前。
二弟子这个憨货生怕人家反悔,窜上去一把抢过公文包抱在怀里。
早被徒弟们扶到椅子上的陆元海脸色发黑,嘴唇哆嗦,他说,老二,这钱,我们不要!
妈的,这不是钱,这是冥币!正准备数一数的二徒弟十分生气,朝矮个子脸上洒了一把过去,矮个子双手舞动就像有只夹子,全夹在手中。
黑衣壮汉眯起兴奋的眼睛说道,不着急,早晚有一天用得到。他突然看到瘦子那双锐利的鹰眼睛,刚才还坐在一边喝矿泉水调息,怎么鬼魅一般站到自己的面前?他很不高兴地问道,打伤了,谁付钱?
瘦子刘三微微一笑,有纸笔吗?
一会功夫,瘦子和壮汉分别签上自己的大名,刘二举着两张生死状念道,刘三与黑蛋比武,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被打伤者自己滚去医院,对方概不负责!
壮汉嘿哈嘿哈几声摆好架式,突然感觉腋窝下被挠得痒痒的,他忍不住笑出声音,他说,妈的,我从小怕挠,这回不算。
边上有人惊讶地说,移形换影,速度这么快?
两个人重新站到一起,壮汉双手速度不慢,可是根本找不到刘三这个人,倒是腋下再次发痒,他忍不住又呵呵笑起来。壮汉的同伙提醒道,大哥,这是比武,不是联欢会的现场。
壮汉说,难得有人帮挠痒痒,我笑几声他又能怎样?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边上飘来轻轻的声音。
一个媳妇,三个爹,你念的什么咒语?
两个人第三次站到一起,壮汉拱手客气一句,请,请!就感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踉踉跄跄摔倒在地。
他辟谷十多天,硬碰硬不是你的对手,就一次两次分散你的精力,寻找机会以虚击实,陈东耳轻轻的声音响起。
壮汉不服气,爬起来嚷嚷道,你这个瘦子别帮他念咒,让老子揍死他。这一次壮汉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化入虚无之中,连泡泡都没有冒,人又飞了出去。他痛骂自己不听话的身体,老子今天来报仇的,还是练习飞行的?
你吃的猪马牛羊,力量来自地,他吃的日月星辰,力量来自天,地又怎么是天的对手?
壮汉骂道,一个瘦子念咒一个瘦子施展巫术,老子就怕了你们?他急急忙忙积攒几口气像蛮牛冲锋,嘴里还嚷嚷着为自己壮大声势,打死你我也不怕,黑蛋不是俺的真名,俺行不改名,坐不更姓,大名鼎鼎的赵四败。瘦子淡淡一笑,我叫刘振委,也没破戒,刘三打你是随便打,刘振委永远站在一边看热闹,从不上场!
这次冲锋的结果就是壮汉直接从窗户飞走了,大哥,你跑了,他们揍我们怎么办?楼梯上一阵登登登的声音之后,房间里十分安静,就像这帮人从来没出现过。
刘三冲念咒语的人拱手道,多谢东耳兄相助。
刘二说,辟谷很苦,东耳兄一共坚持多少天?
陈东耳说,二十一天,当第二十一天的太阳升起来,我感觉没什么需要再坚持了,就煮粥,开始复谷后的第一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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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马牛羊,日月星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谁教你的?陆元海在椅子挺直腰杆,短短的时间内,这个精神抖擞的英雄好汉就变成了一张供奉多年的陈年旧画。
当然是师父教的,我的一切都是从师父那儿学来的。陈东耳声音平淡。
不敢当,陆元海惨然一笑,我现在应该叫你师父,你都练成了,我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陈东耳说,你要花更多时间指导女弟子,要男女双修,孙正丽在你悉心调教下,进步飞速。自从收了女徒弟,你就相信男女双修是成仙得道最近的路,最快乐的路。
陆元海说,都是外人谣传。
陈东耳说,打坐满三年,咒语念到一百万遍的时候,你教我辟谷术。我发现,如果吃了一百斤植物,你就有一百斤植物的念头,吃了一百头动物,就会用一百头动物的眼睛打量世界,而什么都不吃的时候,整个人十分安静。
陆元海说,这我都知道,你拣我不知道的说。
外息诸缘,内心无喘,身如墙壁,可以入道,这是达摩祖师说的,也是你教我的。你不知道的就是,辟谷只是外息诸缘的第一步,第二步是内心无喘,不再喘气。
二徒弟说,不喘气,早就死翘翘了,还能练功?
陈东耳说,不用鼻子喘气,打开全身成千上万汗毛孔,与自然呼吸同步。
陆元海愣了一下,啊?
陈东耳说,然后是第三步身如墙壁,人就像石头瓦块一样不需要世间的任何印象。
刘二听着师徒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感觉不对劲,原来是刘三的两只脚在地板上面,哆哆嗦嗦地开始移动。
大伙看到刘三的手搭到位陈东耳手上,他们屏住呼吸,以为又是一场较量,哪知道刘三又拉扯着自己的身体退回来,只是脚下不稳,跌坐在一张椅子上面。
陈东耳说,不吃不喝的日子里,时光飞速倒流,从中年退回青年,从青年退回少年、童年,然后退回那个出生点。那里就像个大旋涡,人被旋转进去,是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是获得新生的力量?我不知道,因为那里一团黑暗。
最浑沌的原始状态也是最有力量的状态,那叫奇点,聚合着全世界的力量,朦胧状态里的刘三大叫道,被旋转进去的变成鬼,获取力量的就是神仙。
陈东耳说,咒语封存着天国的力量,当咒语念诵到几千万遍上亿遍,大门就会打开。
不吃饭,都饿糊涂了,两个人尽说些谁也听不懂的昏话,刘二扶着阴气森森的刘三站起来说,打扰了,我们要赶最后一班火车!
陈东耳握住刘三的手,道声慢走,刘三果真听话,脚下停滞不前,刘二以为两人难舍难分,就上前拉扯一把,他也慢了下来。
徒弟们的眼睛里瞪出来正方形和椭圆,他们心想人家要走,你死拉着不放,难道想留饭吗?可这房间里的辟谷的辟谷,食气的食气,没几个人需要庸人自扰的食物。
大伙看到刘二刘三颓然坐到椅子上,大口地喘气。
陆元海厉声叫道,陈东耳,你是人是鬼,辟谷到第二十一天,你到底是死了,还是重获新生?
陈东耳嘻嘻笑道,我已成仙,法力无力!
陆元海突然从椅子上滑落下来,大声叫道,东耳,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家人,我知道你会回来的,哪知道你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刘二和刘三赶火车去了,魂飞魄散的陆元海被孝顺的徒弟们扶走了,房间里再次空荡荡的,似乎一切都是幻觉,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几间禅室本来就是陈东耳的房间,为了锻炼武功,他拿出来供师父使用,现在,他把属于自己的东西重新收回来。在梦中,他终于走出那个窒息的狭小空间,他看见的不再是黑暗,而是亮光,明亮得没有一丝丝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