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村中奇闻（上）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晌午。三姨也带着小玉从后营房村回来了。
一进门就说“刘半仙给看了，啥事没有，说这孩子天生胆子小，那几天又正好来了例假，可能是被惊到了，给我开了药方，我吃完饭去镇上买点”
看得出来，三姨是松了一口气，说话的声调都变得欢快了。
吃完饭，三姨他们收拾桌子，外婆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抽烟。因为上午的故事我听得津津有味，还想再听一些这样的故事。于是凑到外婆面前缠着她继续说。
外婆笑眯眯地看着我，说“现在天还早，跟你讲讲可以，但是晚上就不准缠着我了啊，晚上不能讲”
“为啥晚上不能讲呀？”我疑惑地问
“白天隔千里，晚上隔一砖，晚上给你讲故事，你在听，鬼也在听”外婆抬手又抽了一口烟。
这随口一句话可把我吓得不轻，当时汗毛就竖了起来。
外婆看我脸色有变化，呵呵一乐，旋即又说道
“不过你也别怕柱子，老话说得好嘛，这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记住，多做好事多积德，胸怀正气才能百邪不侵”
一番话听得我是云里雾里，不过老一辈说的话自有她的道理，其实前几年我奶奶离世的时候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我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外婆见我在沉思，便继续吧嗒吧嗒地抽着她的旱烟，直到我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她才开始给我继续讲述这个村里的奇闻怪事。
第一个故事，是村口的水塘。
其实那个张龙，我是见过他的，比我妈妈还要大几岁，住在前营房村。那个张龙我按辈分还得喊他一声大舅。小时候我在外婆家上学的时候，因为太调皮，全村到处霍霍。经常跑到他家菜园子里偷黄瓜吃，他也不生气。
七几年的时候，一帮小孩子吵吵着要去掏鸟窝，前营房的鸟窝已经被掏得差不多了，于是商量去后营房那边。跟着张龙一起的，还有铁蛋钢蛋兄弟俩和一个叫赵红军的半大小子。
临近村头，几个人顶着太阳赶路，突然看见有口水塘，也都没有心思掏鸟窝了，纷纷脱光衣服就往下面跳。一直洗到太阳快落山，大家伙才准备从水里上来。
铁蛋钢蛋两兄弟穿好衣服在路边撒尿，赵红军光着屁股在岸边准备穿衣服。唯独张龙依然站在水里一动不动。
赵红军催促道“你还在里面干嘛？马上天黑了，再不回家，小心你爹给你个大逼斗子”
水中的张龙头一抬，冲赵红军喊道“红军儿，我给你表演个绝活，我打赌你没本事把我从水里拉上去，你信不？”
赵红军刚穿好裤子，就从路边捡了根不粗不细的树枝递了过去。张龙双手拉着树枝，赵红军站在岸上发力。眼看着张龙的胸口慢慢地露出水面，却不料一股大力传来，张龙猛地下沉，树枝也应声断裂。
岸上的赵红军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水中的张龙脸色一变，却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样红军儿？我这招千斤坠厉不厉害？铁蛋钢蛋你俩在那傻笑啥呢？别笑话别人了，你俩也不行，不信试试！”
十几岁的年纪，正是要强的时候，那是谁也不服谁。因为张龙年纪稍大一点，在村子里基本上是孩子王，说话好使得很。但是这兄弟俩呢，虽然年纪小，但仗着是对双胞胎，打架都是一起上，就连张龙也有点忌惮。
适才听见水中的张龙嘲笑自己，兄弟俩二话没说，衣服一脱又下到水中。他们准备一人抱着一条腿，把张龙从水中顶起来。
兄弟俩下水后便开始下潜，不一会就试着把张龙往上抬，但试了几次都抬不起来。兄弟俩也纳闷了，明明水不深，站起来也就最多没过脖子，怎么可能抬不起来呢。于是憋了一口气，再次一猛子扎入水中。
终于在最后一次的托举中，张龙被抬了起来。
上岸后，三个人皆是大口喘着粗气。正当铁蛋钢蛋准备问张龙服不服的时候，张龙哆哆嗦嗦地擦掉了左腿上的淤泥，脚踝处，一个乌青的手掌抓痕赫然显现。一行四人面面相觑，终于是在一声声惊恐的叫声中跑回了家。
后来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是后营房的半仙罗老六给治好的。
至于那天张龙为啥在水中跟别人打赌，按照我外婆的说法，是因为小孩子都胆小且不服输，如果张龙大喊“哎呀水鬼抓我脚了”，那不用想，其他三个指定都被吓跑了，张龙那天决计是活不了的。
说到这里，我真的很佩服我那张龙大舅的机智冷静。
两个村子中间是有一所小学的，后来学校的校长知道这个事，就在水塘边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水里有水鬼，小心拽你腿”的标语，别说还挺押韵。
那个年代为了最大化地整合教育资源，前营房的学生往后跑、后营房的学生往前跑，这一跑就跑了四十多年。我小时候也曾在那个小学里面上过学，还被校长给开除了，就是因为我太调皮。那个校长我不是不喜欢的，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七老八十一样，不是我说话刻薄，如果你看见了本人，我保证你会跟我一个想法。
可能是因为长期的教育工作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看着显老，但是最主要的，我感觉还是因为她左半边脸上，那一块紫红色甚至长了癍的巴掌印。
外婆接着又跟我讲起了李校长的悲惨一生。
李校长在那个年代可以算得上是女性中杰出的代表了，不仅是十里八乡中为数不多的知识分子，更是在那个动荡年代能保持理性的少数人之一。她自愿担任前后营房的教育工作。
李校长已经在前些年走了，她一生孤苦，无儿无女。在她手底下也不是没有出过什么人才，像后营房的村长、县城里面的一个支部书记、企业家、老板也都是有的，甚至还有一位人大代表。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些名人在毕业后都没有选择再联系，甚至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我想可能是跟李校长怪异的性格以及对待学生的方式有关吧。
李校长在年轻的时候曾经和一个同样为知识分子的男孩子好上了，那时候讲究门当户对，三书六聘。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但谁成想那个男孩子却是肆意糟蹋感情之人，不仅迟迟没有向李校长提亲，更是在城里进修期间，和其他女子相好，脚踏两只船。
再后来那城里女子有了身孕，男方迫于世俗压力，将聘礼下到了城里，也就从此和李校长分道扬镳了。
李校长那时候可能也有过低谷和难过吧，但最终还是挺了过来。到村里的小学教书。当时的学校没有什么硬件设施的，甚至连一个教职工宿舍都没有。李校长就和其他两位男老师合力，盖了一个茅草屋，自己一个人住在里面。
房子盖好没几天，这李校长就出事了。
每天晚上她都感觉有人影在面前晃来晃去，以至于整夜整夜地睡不好。再后来就是鬼压床，甚至发展到后来感觉有人骑在她身上掐她的脖子。
李校长对这些牛鬼蛇神本就嗤之以鼻，加上那段时间感情受挫，于是在梦中和那鬼影交涉。
鬼影告诉她，这是它的地界，李校长的房子正好压在它的棺材上面，没经过它同意，所以每天都要来折磨李校长。
李校长也火了，第二天就将茅草屋推倒，和其他两个老师向下挖地。晌午时候果然挖到了一堆朽木，想来那就是棺木了。又看到有零星的几块骨头，已经和泥土一个颜色。
李校长一气之下将棺木连同枯骨一同倾倒在了田地里，又重新将茅草屋修缮好。
当天夜里，那鬼影骑在李校长的身上一个劲地扇她，说“你把我挫骨扬灰，我也要你不得好死”
随后还没有熄灭的油灯把茅草屋点燃，幸亏被一个起夜的老师发现，才阻止这场悲剧。
被救下的李校长左脸一个紫红色的巴掌印清晰可见，从此以后她性情大变。而她悲惨的一生，似乎也在印证着那鬼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