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2章 一将成名声名载,沉默百年人不知

书名:再见野莲花本章字数:2182

话说1937年的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抗日战争开始,古城征集抗日军人千余名。就在一个这样的许多许多年以前,我奶奶的父亲在战乱中离开家门,后来,在历史上赫赫有名,我不敢想象我的那个太公在那些年里的传奇人生,但这一切对于我奶奶来说,她不过是幼年就失去了父亲。

许多许多年以前,我奶奶是个小美人胚子,她父亲离开以后,我的太姥姥带着她回了娘家,在乱世里,人心更加的叵测,她舅舅转手之间把她卖给地主家做童养媳,那一年,我奶奶8岁。当然,在最初,她的那个舅舅也像鲁迅先生小说中的旧式人物一样,是瞒哄着我太姥姥的,旧式的姑奶奶们,又在那样一个时代,又在寄居人下的情况下,也无非就是哭闹几次就认了命了,她还能向命运讨些什么呢?我奶奶的那一段人生,在我心里是未知的,因为我奶奶从不与人提及,我长大以后,透过那个年代的文章和人们的描述,却也知道,那日子绝不可能是甜美的。

1941年1月29日,日军侵入古城,在城内大肆烧杀,践踏五日而去。

1945年3月5日晨,日军步骑兵千余人从周口南侵遇国民党12军112师336团一营顽强抵抗,寡不敌众,战士们大多壮烈牺牲,日军大肆烧杀2日而去。

当年的我爷爷英勇过人,连日本宪兵队的枪都敢掰断,敢抢敢摔。我爷爷长的人高马大,浓眉大眼,五官很是漂亮,黑皮肤,大胡子,大我奶奶十几岁,脾气火暴,为人正直。

我奶奶十六岁的时候,地主家强迫圆房,趁着乱世,我奶奶逃了出来,在县城遇上我爷爷。老人们都说,虽然我爷爷脾气火暴,却从来没有打骂过我奶奶,我想我应该可以推断的出,当年我的爷爷奶奶是真诚的相爱的,所以当年我奶奶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做了我爷爷家里的长门长子的老婆。

1947年的8月2日,国民党飞机轰炸古城,企图阻止刘邓大军南下,群众30多人遇难,家畜,家禽死亡无数。

1947年10月17日,古城第七次解放,百姓们终于可以安稳的过日子了,那一年,我奶奶的第一个孩子出世了,我爷爷乐呵呵的抱着聚集他们所有优点的大儿子,从此对我奶奶更加疼爱。可惜的是,乱世里的命运总是多磨。1959年12月,“五风”运动愈演愈烈,造成了十分严重的后果,入冬,群众生活极为困难,形成大饥谨,由于营养不良,浮肿病流行。

1960年4月,饥荒甚为严重,浮肿病增加,并不断有死亡者出现,我人高马大的爷爷,就在这次饥荒中离开了人世,那一年,我父亲才两岁。于是在新社会的所谓迂折道路上,我奶奶又一次与厄运交手。

我爷爷的家庭,也是个旧式的大家庭,兄弟五个,家里面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一点也不比别的旧式家族差到哪里去,所以我爷爷死后我奶奶带着3个儿子的艰苦生活,我常常通过老人们简单的评述去幻想,我只知道,我奶奶她绝对不能算做一个幸福的女人。

在我奶奶的一生里,人们记得最清楚的,是她对孩子的过分宠爱,她一生中没有打骂过一个孩子或者孙儿,也不允许别人去打骂她的孩子。在她心里,孩子就是唯一,我没办法怪她,哪怕她一味的溺爱,因为她这一生,实在是凄苦的很。

所以,在我奶奶的第二个儿子(我父亲的二哥)不幸夭折以后,我奶奶毅然的嫁给了我现在的爷爷,一个当年村子里的二流子,我已经懂事的大伯说什么也不肯走进那个家门,他还不懂得人世的太多艰辛,而我父亲还是抱在怀里高兴的一如参加别人的婚礼的年纪。但是,就是当年我奶奶嫁的二流子,保障了一个寡妇和两个孩子在村子里的位置,在这个村子里,他们还可以活下去,村子里的人,不能再有事没事的欺负他们,所以今天我们为他养老送终,尽管也不赞同他的某些品行,但若没有他,我们今天又会流离在哪里呢?我大伯却最终也不肯原谅我奶奶,在我16岁以前的记忆里,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可见,童年以及成长岁月里的有些东西,对于我们后来的人生的影响是多么的深远。

我奶奶嫁给我现在的爷爷之后没有再生育孩子,我想,她是用她辛苦养大的两个儿子来证明她对我爷爷的爱,或许在生活里,这才是真正的忠贞,所以,虽然在她老年的时候也极度渴盼有一个自己的女儿,哪怕身体不好或者智障都行,但这也只是奶奶的一种期望,命运,就是无论你怎么想,最终都必须权衡后做出的选择,或许好,或许坏,无法改变。

古城的县志上不曾记录下来的某一次台胞回国的活动里,有人捎回一封家书,说我的太公已经另成家室,人们只是知道他还活着,或许,已经足够了,我奶奶对于父亲这个词的概念,就只有这些模糊的印记了。她只是不让我爷爷参与国内战争,只是不允许她的两个儿子离开她步入军营,她这一生,太害怕战争了,所以当年我父亲和我大伯都在验过兵以后把名衔让给了家族里的我的伯父。在我太公的档案里,决不会有这样一个身世飘零的女儿,甚至一个这样的家,所以说,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档案通常是用来骗人的,并不真的可靠,相反,血脉却是打从出生那天起,已经烙好的印记,是一生下来,就连着筋骨的,由此看来,台湾与大陆,我们中华的每一个民族每一片土地,在内心深处稍微的想一想,5000多年走过来,真的能分的清楚么?又何苦非得像愚昧的乡民们因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原因而分割骨肉至亲呢?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就算是两个打破了头的兄弟,我们这些小辈们,也早该把它淡忘了,什么比我们的血缘和亲情还重要呢?

1992年的春天,我奶奶故去,63岁,那年,我还不足6岁,在她的房间里,我只能看见贫穷和沧桑,越长大去回想,越是这么觉得。因为那时候,我忽然之间的懂事了,那时候,正是我父亲拿工资的第一个月,而工资还没有拿到手了,从此,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亲口告诉我身世的亲人也离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