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重伤
钟欣雅从坡下爬上来的时候，地上只余一滩鲜血。
再然后，两辆越野车呼啸而来。
一辆白色的在她边上停下，她认出来了，是姜亦的包车司机的车。另一辆黑色的，从她身边疾驰而过，一路往长城遗址那个方向去，掀起了不小的黄沙。
刚才的场景，郭师傅可能不甚明了，但于朗听得真切。只两三招过后，姜亦就落了下风，这是被碾压了啊。
姜亦的身手他是知道的，她擅长突袭和以快打快、速战速决。即便是实力强过她的，也容易在她那儿翻船，毕竟“猝不及防”，太突然了，很难防备。
她目的性很强，不在乎什么手段。在她眼里，只要能降伏对手，机心使诈什么的，都是正道。
即使打不过也绝不死撑，转身就跑，而且跑的够快。
那到底是谁，居然能让她练跑的时间都没有？
或者说，是什么东西？
会是那个程美儿说的，那种东西吗？
血迹延绵了一路，很好认，于朗在不远处的沙坡子停了车，慢慢朝那两人靠近。
姜亦的两只手掌直接被一根藏式长矛洞穿，鲜红色的血淋淋漓漓滴在地上。
姜亦就这样被一个女人拖着走。
那感觉，像拖一条死狗。
该死，早知道是这种状况，就应该带点趁手的武器才对。于朗搜遍了全身上下，只找到贴身短笛，再无其他。
没过多久，姜亦就痛醒了。
睁眼的时候，先看到天，天上太亮了，光线太刺眼，她忍不住又闭了眼。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拖着走，双手已经完全麻木毫无知觉。
她眯着眼向身侧看去，不见钟欣雅。
算了，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先顾自己吧。
姜亦想起昏迷前的那场搏斗，对方力气很大，长得有点像......有点像......像谁呢？
她将她近日见过的一个个女人都在脑海中轮流闪现一遍，程美儿、钟欣雅、孟晓宁、“高峰”前台小姐姐、孟晓宁、培训班的学生家长......
她抓住转瞬即逝的那束光.....孟晓宁的那张照片，也差不多这样高，差不多长度的头发，甚至连服装也有几分相像。
这人是......孟晓宁？
那这人为什么不杀她呢？
她心中一动。
会不会是以为她死了？那现在，是要把她拖去哪儿呢？
姜亦决定装死，以不变应万变，同时也借助这点时间恢复体力。只是，现下双手具残，想恢复体力有点痴人说梦。
她又昏死过去。
也不知道跟了多久，于朗听到姜亦细不可查得闷哼了一声。
人还活着？
于朗心下一喜，三步并做两步直接向前，直到近前身体蓄势一个跳跃，一把按住那女人的双肩，双手借力、身子腾空，两条腿狠狠绞上她的脖颈，紧接着一个扭身，手上一松，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脖颈上。
最后，于朗压着那女人一道重重落地。
一个成年男性的体重加在颈椎上，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被绞晕过去。
但这女人居然没有！
她眸内杀意大盛，语意阴毒：“这可是你自己不想活的。”
话音未落，她就一把抄起长矛，向着于朗大刀阔斧而来。
下一瞬，女人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因为长矛连着姜亦的两只手掌，被牵制住了，没能挥起来。
姜亦一声闷哼，又被痛醒。
姜亦心里狠狠骂道：靠，如果还有命活着，非得将她千刀万剐不可！
女人似乎也才想起姜亦来，她眼见兵器被掣肘，便觑准于朗的膝盖窝狠狠踢了一脚，然后转身往不远处的长城敌楼跑去。
于朗的注意力全在姜亦身上，猝不及防膝盖吃痛，徒然跪倒在地，和姜亦的视线几乎齐平。
他听见那女人急速跑远的脚步声，听见姜亦痛苦的呼吸声和微弱的心跳声。
还有姜亦气若游丝的说话声：“帮我拔出来。”
于朗望着女人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他实在没办法抛下一个活生生的人，追上前去。
他去看姜亦手上的长矛。
这种藏式长矛，名为双血槽矛，意思就是矛头中间起脊线，矛头两面带有双道血槽，并在矛尖处会聚，杀伤力比一般的藏式长矛要大，拔出来的痛苦也比一般的更甚。
几乎如同活剐。
于朗觉得，没人能承受这种痛苦。
他说：“你忍着点，我带你去附近的医院。”说罢，蹲下身体想要把姜亦横腰抱起。
姜亦摇摇头，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煞白：“就在这里，帮我拔出来。”
大概是在说胡话，于朗猜是因为伤口感染发烧了。
他贴上姜亦的额头，温度还行，居然没烧。
他把姜亦扶起来，说：“我车上有简单的急救包，我带你处理一下。先把血止住了，再带你去医院。”
“其实还行，还……还忍得住。”手臂没了刚一瞬间那种痛楚，也不知道是痛麻木了还是怎么的，姜亦咬牙坚持。
“辛苦你帮我拔出来，如果觉得恶心，你闭上眼就行。”
“忍忍忍，你还忍。再忍当心手废了。”
“你不是短跑小王子嘛，出了危险怎么不知道跑？把自己的手搞成这样？”
于朗顿时气从心来，他瞥了眼姜亦那两只被长矛洞穿的手掌，先进去的那只手掌已经完全血肉模糊，几乎和长矛合二为一。
另一只手稍微好一些，只刚好被尖头刺穿，或许可以试试。
但这念头只出现一瞬间，就被于朗驱之脑后：在想什么呢，太危险了，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叫你拔你就拔，你不拔我自己来。”姜亦再也支撑不下去，后仰着砸躺倒下，把整个人的力量都靠在了于朗身上。
她大口喘气，眼前眩晕，却又拼命咬住牙根，深呼吸，然后伸出一只手，试图用自己残存的力气把手拔出来。
真是疯了。
“你别动。”
于朗把她整个人箍进怀里，扯下自己上衣下摆一角，扎紧在姜亦的手臂上。
也不知道是她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万事俱备之后，于朗在口中轻轻默念“一，二，三”，拔！
就在长矛拔出血肉的瞬间，他的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姜亦几乎都要把牙齿给咬断了，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滴答滴答往下落。正是日上三竿的时辰，灼灼烈日，她却觉得周身发寒，极寒。
寒冷到连呼吸的力气都没了，索性闭上了眼。
于朗心觉不妙，厉声疾呼：“姜亦！”
声音震耳欲聋，惊得姜亦重又睁开眼，呢喃了句：“放心，死不了，让我先睡一会......”
“别睡！”
先前姜亦因着长矛未拔，前后伤口都被封住了，所以鲜血渗出的不算很多。直到此刻，手上多了个窟窿，温热的血汩汩流出。
于朗快速又撕下自己的T恤一角，给她简单包扎止血。
借着这让心肝脾肺肾都震撼的剧痛，姜亦坐起身来，微微抽出手，然后把手藏到了身后。
她嘴角牵扯出一抹艰难的笑，说：“你走吧。”
“走远点，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