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恢复
于朗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姜亦苍白的脸好几秒。
姜亦挪动了一下身体,躺倒在地上,又重复了一句:“你走吧。”
他是什么工具人吗?用完了就扔?
于朗问:“我一走,万一你死了怎么办?”
“放心,死不了。”姜亦扯出一丝笑容,“你不是怀疑我是邪教吗,还怀疑我和那个男孩的死有关。”
说话太耗费体力了,姜亦歇了好一会儿才说第二句:“我现在告诉你,你猜的没错。所以,最好离我远点。”
于朗一直没说话,反正T恤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他又撕下一大块,团成一团塞进了姜亦的嘴里。
“你还是别说话了,留着点力气养伤吧。”
姜亦怒目圆瞪,奈何实在没力气把嘴里的布团吐出来,只能任由于朗将她拦腰抱起。
姜亦是真能忍痛,真能抗。
有一年,于朗登山摔破了嘴皮,嘴上不好打麻药,医生直接上手缝针,缝了整整12针,差点没把他痛晕过去。姜亦这伤口,痛感绝不必缝针轻,居然还有力气说话。
这里离于朗停车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那个女人走路像会飞,刚才跟着的时候不觉得远,现在抱着个伤患,他觉得这条路太漫长了,漫长到让他几近烦躁。
现在抱着姜亦,于朗才发现,姜亦的后脑勺额头也全都磨破了皮,身边一侧的衣服都磨破了。哎,好好一姑娘,真挺惨的。他走几步就去看姜亦的两只手,尽量不碰到伤口处,幸好血是止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场景,让他回忆起他母亲去世的那一天。
同样的急切,同样的烦躁。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姜亦终于恢复了些力气,一口把嘴里的布团往于朗脸上吐。于朗看到布团往自己方向飞来的时候,笑了笑:“还有力气发脾气,看来我白担心了。”
“我不光有力气发脾气,我还有力气骂你。”姜亦拿眼睛去瞥自己的手掌,果然,血止住了,伤口也不疼了,甚至,劲道也微微回复了一些。
此情此景,着急也没,她和于朗商量:“你先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于朗停下脚步:“你自己能走?”
“我自己能走。”姜亦肯定地点点头,“你再不把我放下来,就不怕再出变故?到时候可没手接招了。”
话及此时,钟欣雅和郭师傅终于赶到,两人皆是一惊。
钟欣雅的声音又尖又细:“姜亦,你你你,你......走走走,赶紧去医院。”
姜亦听着难受,把头埋进于朗的肩窝处,没理她。
钟欣雅好奇:“那个,你们认识?”
这句话是冲着于朗说的。
“原来钟小姐也不知道这件事啊。”还是郭师傅有眼力见,扯了扯钟欣雅的胳膊,解释道,“姜小姐和男朋友吵架离家出走这件事,我以为你是知道的。昨天这个小伙子找到我,让我帮帮他。哎,我因为这个,还被你们给误会。”
于朗知道姜亦也听见了,他有些尴尬,正想把姜亦放下来,谁知姜亦整个人缩在他怀里,脑袋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让他们先回去,你一个人送我去医院。”
“为什么?”
“我没力气说那么多话。”
……
钟欣雅看姜亦和于朗窃窃私语的样子,忽然有点相信郭师傅的话了。
于朗往前边的沙坡努了努嘴:“郭师傅,我的车就在前面,你去开过来接我们。”
又对钟欣雅说:“张掖的交通我还算熟,等会我送她去医院,郭师傅送你回酒店,好好休息一下。”
钟欣雅八卦之心压倒了对姜亦的关切之意,她问:“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
于朗想了想,说:“也不是,就普通朋友。”
钟欣雅:???
于朗没再说话,其实,连朋友都不是。
上车以后,姜亦一直把手背在身后。钟欣雅和郭师傅一换车,她就喊停了于朗:“等会你路过胡杨林的时候我下车,你自己去医院吧。”
于朗车速不减,说:“你是真不打算要你这双手了是吗?”
他忽然又想起别的什么,问:“为什么把他们打发走?”
姜亦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正面反面地看。看了会,忽然就破罐子破摔了,一泄了气似的靠在后座靠椅上,也不忙着下车。
她问:“为什么救我?”
于朗一愣。
一开始,其实他没打算救人,他想看她们鹬蚌相争,想看她们究竟在搞什么鬼。可是后来,血淋淋的场面就在他眼前,他没法对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视而不见。
那一刻救人几乎就是本能,对生命的本能。
“当时你的手都那样了,我不可能见死不救。不管是谁,我都会救。我不想午夜梦回的时候受到良心谴责。”
于朗眸色一沉,补充道,“但是,我们俩该算的账,还是得算。”
这一刻冷静下来,恩怨纠葛重又回到他脑子里。这个女人来历不明、满嘴谎话,还去公司污蔑造谣,公司同事们看他的眼神,真是一言难尽啊。
还有那个夜晚的争锋相对、性命相挟,这一桩桩一件件,想到后来,真是后悔!
真不该救她!
姜亦说:“好吧,那件事我向你道歉。但这不怪我,谁让你们公司那么严格,我根本进不去。我还叮嘱她别乱说。”
这道歉的语气,于朗没听出丝毫的抱歉。
果然,她下一句:“再说你不也在司机面前造我谣,我可没喊冤。”
这事是于朗理亏。
俗话说打铁趁热,报仇趁早,他被人造谣生事,当场气得跳脚,现在换位思考,他也算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姜亦忽然想起什么,又说:“你把我红绳还我。”
“什么红绳?”
“装什么,那天晚上我挟持我上你的车,结果我手绳就没了。”
于朗觉得莫名其妙:“那是你自己弄丢了,关我什么事。”
话音落地,转头去副驾上看,看见地面缝隙里居然真的有条红色的短绳。
真是巧了。
姜亦察觉到于朗的目光,凑上前去看,看不太清楚,于是又伸出那只已经从长矛上拔出来的手,扒拉着副驾靠椅,整个人艰难地探前去看。
下一秒,于朗一个急刹车,姜亦整个人往前冲了出去。
姜亦的另一只手还在长矛上穿着,就像被手铐铐在车顶部,此刻受到身体牵动,手掌又磨出血来,真是钻心钻肺的疼。
“靠,你干嘛!”姜亦脑门上立刻沁出一排冷汗。
于朗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嘴唇发干天灵盖发冷,看着姜亦扒拉在副驾靠椅的手,问:“你的手,好了?”
姜亦顿了有七八秒没说话。
“你的手,怎么自己好了。”
这回于朗用的是陈述语气,不似十几分钟前的热忱紧张,每个字都透着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