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两清
“那魂火,到底是怎么没的?”
“不知道,那是另一种超自然力量作用。我外婆也不知道,她都归为神的旨意。”
姜亦开始讲述之后,于朗几乎全程都是踏实的。他以前的所知皆为猜测,如今被一点点证实,引出科学依据,引出古老的现实,这种感觉,几乎让他产生接近真相的错觉。
于朗一直想求一个真相,他相信总有一天,这些看似离奇的案件都会水落石出。
但听到这儿,真相从天而降,没有想象中的豁然开朗,反之,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现实比他想象的还要离谱,邪教洗脑、巫术催眠什么的,他都想过。虽不可思议,但至少背后总有一个操控者,不管是个体还是组织。
可突然冒出一句“神的旨意”,这句话的意思,就如同和你说,鬼神降临地球要把你抓去外太空了,你准备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他从来没做过这样的准备。
姜亦看出于朗表情不对,只当没看见:“现在,你应该知道,那天我以为你被某种超自然力量作用,不是想杀你,而是想救你。”
时间不知不觉流走,天一黑,冷空气扑面而来。
姜亦抬头去看,面前是广袤的黑,天边极远处是幽暗起伏的曲线。再往上看,星星多起来了。张开手掌伸出去,仿佛有漫天星光密密簇簇落满指尖。
对了,手。
她的手果然已经痊愈,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就是麻醉剂效果还没过,半只手臂都麻麻的,行动略有不便。
她重又掏出那根断掉的红绳,细细把玩。红绳断处,被火焰灼烧的痕迹分外明显,那天梦境里的火焰,似乎重又在姜亦的手腕处熊熊燃起。
手腕烧得厉害。
漫天星斗,风声在耳边回响,姜亦忽然觉得怪没劲的,起身上了车。
于朗和她一起坐进车后座,双手撑在两膝上,问:“所以,心尖、手腕三处下刀,那种吃人的超自然力量也能被杀死,对吧。”
话刚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问得蠢了。
果然,姜亦说:“哪那么容易,三个月吧。我外婆东奔西跑十来年琢磨出来的,这样做可以让那东西三个月不出来作乱。”
“那三个月以后呢?”于朗脑子里已经乱了,先前的喜悦慢慢变质,“所以,你所在的组织,是专门为了对抗这种力量?”
他的下一句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如果是,他想加入。
姜亦打断他:“对抗?组织?你想的未免太多了点。我没有什么组织,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如果对方是个人在装神弄鬼,对抗就对抗吧。但是,对方是虚无缥缈的超自然力量,看不见,也摸不着,怎么对抗。”
“于朗,四个问题,我回答完了。而且,为了帮你理解,我还泄露了不少个人隐私。现在,两清了吧?”
四个问题回答完,这突如其来的翻脸,让于朗有些措手不及。
“我问最后一个问题。”
“行,你可以问,不过,回不回答,看我心情。”
“你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吗?还是真假参半?”
“你救了我一命,我理应回礼,拿假货糊弄人可不是我的作风。”姜亦觉得累,微微靠在靠椅上,“我知道你想干什么,随你吧。”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在她看来,不是犯蠢就是装腔作势。
说罢,转头去看车外,外面黑漆漆一片,怪阴森的。
于朗下车。
一路从成都开车到张掖,花了十多个小时,都没来得及入住酒店,行李包还放在车里。他打开后备箱,翻了件新的T恤换上,在外头套了件黑色冲锋衣。想了想,又找出一件T恤和外套,递给姜亦。
姜亦没接:“给我的?”
“不然呢?我是给鬼还是给神啊?”他指了指姜亦的沾满鲜血的衣服,“你穿成这样出去,明天一定上头条。”
于朗绕到驾驶座,打开导航问她:“住哪个酒店?”
姜亦穿上衣服,闻到外套散发着的淡淡的金纺的味道,这是她从不舍得买,只在搞活动收到赠品的时候闻到过的味道。
钟欣雅的电话进来了:“姜亦,你的手没什么事吧?”
姜亦的声音浅浅的:“我没事,嘎波那头有什么进展吗?”
“死亡时间应该在一个月前。”
“查到和他私奔的那个女人了吗?”
“没人见过,是个外地来的,只说是年轻漂亮,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姜亦脑子里闪过一丝可能性,她试探性地问:“你觉得,会不会是孟晓宁?”
钟欣雅怔了一下:“孟晓宁?”
于朗朝后视镜看了眼,刚好和姜亦的视线对上。
“算了,我在回来的路上,见面再说。”
她可能确信嘎波是死于“超自然力量”之手,而孟晓宁脸上刻了字,嘎波和孟晓宁又同时出现在龙首山,他们两人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
挂了电话,于朗朝着后视镜笑了笑:“不是有意听你讲电话的。”
他好像永远在笑,打架的时候会笑,道歉的时候会笑,连生气的时候都不忘笑一笑。姜亦不禁想问:你就没有别的表情么?
她说:“有什么关系,既然在你车上打电话,就没防着你听。再说,防得住吗?”
于朗又笑了:“天生的。对音乐创作还算有点帮助吧,其他没什么了。”
姜亦忍不住了:“你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笑不走心,笑起来难看死了。
于朗不说话了,这天,就被姜亦这一句给聊死了。
不过他想想也是,有时候的确没意思,藏着秘密,压下心性,戴不同的脸,言笑晏晏,应付一大堆酒肉朋友,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还是人家小姑娘活得通透啊。
“不管怎么样,认识你很高兴。”于朗看向姜亦,“明天,一起去吧。”
姜亦在后座闭上了眼睛,没理他,喃喃了句:“不是两清了吗?”
晚上住县城西北部水泉子峡附近。北靠龙首山,南依大黄山,是新疆通往内地的必经之道。钟欣雅算了一卦,说这是我必守,敌必争之要地,住这儿准没错。
第二天,两车四人一大早就出发了。昨天郭师傅刚看到姜亦的手的时候都吓傻了,结果今天看她两手纱布包扎得严严实实,但行动似乎完全没受限制,不由得感叹一句:年轻真好啊。
径直开车到那女人逃窜出去的地点,留下郭师傅看车,其他三人一路往西寻。可经过昨天那档子事情之后,郭师傅死活不肯单独留下。
一路上坑坑洼洼,郭师傅开车,车子颠得厉害,其余几人跟在车后面徒步而行。
那女人鞋上沾了不少血,戈壁滩上血迹斑斑,成了最好的指南针。
大半天后,一座大山巍然耸立,山脊上起伏的长城清晰可见。再走近些,是一座保存完好的敌楼遗址,巨石垒成。
于朗心算了一下,一共有六层条石,那至少要用几千块青砖搭建。如此巨大的石块,是如何运到峰顶之上的?真是个谜。
郭师傅先去停车,一下车就像触了电似的,立马往车后头窜。
他面如土色,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于朗忙问:“怎么了?”
郭师傅喘了几口粗气,惊魂未定:“里面有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