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凿颠
笔记本的下一页夹了张打印资料,于朗抽出来递给姜亦。
上面画了两个赤膊的衙役,一人拿铁钳死死钳住犯人的脑袋,另一人左手执锥,右手执锤,正往犯人的头顶上打洞,直至犯人死亡。
边上的注释是:凿颠。
下面还附了一行注释:据记载,战国时,秦孝公用商鞅变法,增设各种肉刑,其中死刑之一就是凿颠。颠是人的头顶,凿是用铁器打孔,像木匠用凿掏隼眼似的。
试想,用铁器凿人的头顶,只消一下,就可以结束人的性命。
细思极恐,姜亦直起鸡皮疙瘩。不得不说,中国古代的刑罚实在是残忍至极,在影视剧中看到的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姜亦问:“还查出了什么?”
“我们重新再理一遍吧。”
于朗分别在四页纸上写:
一、孟晓宁,2010年,沙漠,生死未卜;
二、嘎波,2012年,龙首山附近,他杀;
三、妈妈,2013年,华蓥山一带,他杀;
四、培训班男孩,今年,成都,自杀。
他把这几页撕下来,按照时间顺序逐一在姜亦脚下的地面上排好。
姜亦指了指黄深边上的女孩,提醒道:“还有这个女孩。”
于朗另起一页,再写:五、无名女孩,时间不详,他杀。
“你妈妈......”姜亦犹豫了一下,说,“有没有可能是自杀?”
于朗摇摇头:“不可能,凶器上没有她的指纹。没有任何人的指纹,应该是戴了手套。”
说完,他又在孟晓宁那一页,打了个问号:“现在,孟晓宁可能是唯一的线索了。”
“她可能还活着。”姜亦想起昨天袭击她的女人,不敢说百分百吧,至少有百分之五六十的相像。
就像钟欣雅说的,有时候就是一个契机,契机不来,等死也白搭,契机来了,一回头柳暗花明。查案尤其如此。
于朗显得有些激动,拽紧手里的笔,说:“昨天那个女人,她没有心跳声!”
原本不敢确定,但是于朗的听力她是知道的,不疑有他:“那多半就是了,那什么乱七八糟诅咒什么神的旨意,害死了那么多人。现在那道杀红了眼的超自然力量,一定在她身上。”
姜亦拿过于朗手里的纸笔,在孟晓宁那一页,加了四个字:犯罪嫌疑人。
于朗的心砰砰跳。
但这也只是推测?能作数吗?
他想了想,又在边上加了一个问号。
“姜亦。”钟欣雅在箭窗那头冲他们喊,“又出现了!”
姜亦和于朗起身,朝着钟欣雅指的方向看去。
“下雪了?”姜亦心觉不妙,昨天沙漠地震今天九月飞雪,不是窦娥重生就是有无妄之灾。
于朗透过箭窗看,果然下雪了。远远望去,明长城和汉长城,如同两条长长的臂膀,一路伸展出去。延伸着延伸着,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又生出一条来。
姜亦也发现了,低声道:“长城又多了,今天该不会又要地震吧。”
于朗转头问她:“你们昨天看见地震了?”
他用的,不是“遇到”地震了,而是“看见”地震了。
姜亦警觉地抓住重点:“所以,我们出现了幻觉?”
“假的,”于朗失笑,拍了拍姜亦的肩膀,“骗你眼睛的,是沙漠蜃景。”
有海市蜃楼自然也有沙漠蜃景。姜亦听外婆说起过,有一回在沙漠里,外婆突然看见前方有一片绿洲,可是跑过去却非常扫兴,连一点踪影也没有。
不过,她还是觉得不太对劲,说:“沙漠很少地震吧?也很少下雪吧?”
“少,但不是没有。昨天那你们看到的幻境,应该是古代大地震时候的景象。”于朗指了指对面山头,“说不定在千百年前的今天,那座山头有那么高,雪有那么大。”
钟欣雅点点头:“昨天真是急糊涂了,居然忘了这回事。我说昨天看到的那人怎么奇奇怪怪的,穿的应该是汉唐时期的衣服。”
姜亦觉得自己怪没文化的,居然连沙漠蜃景的分辨不出。于是换了个话题,问钟欣雅:“你在外面那么久,查出什么了么?”
“查出来了。”钟欣雅说话慢吞吞的,比程美儿还慢,简直是要急死人了。
姜亦不耐烦:“你倒是说啊。”
“那边,”钟欣雅拿手指了指敌楼西边的一处戈壁,“那边可以搜到大陆的通讯信号。”
靠。
姜亦在心里狠狠骂她,什么猪队友。
于朗倒是没姜亦那么生气,三年都过来了,如今有了重大发现,他反倒不着急了。况且,到底该怎么对付“神”,对付超自然力量,对付“诅咒”,他心里实在没谱。
既是做侦探这行,大陆港台都有点关系,嘎波那头的消息很快传来。
钟欣雅不再开玩笑,言简意赅:“当年和嘎波私奔的女人,问出来了,就是孟晓宁。”
孟晓宁!
她果然还活着!
于朗有一种预感,事情的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他说:“那至少可能证明我们猜测的方向是对的。”
姜亦摇摇头,她有种奇怪的直觉,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低头去看左手手腕上的胎记,那条鱼居然只剩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鱼头,孤零零印在腕心。忽而又想起外婆和母亲,想起很多很多原本以为自己都忘记了的往事。
“姜亦。”
一时间出神,被于朗那么一叫,姜亦头皮发麻手臂都颤了一下。
“叫我干嘛,我们有那么熟吗?”只一瞬间,姜亦的头微微昂起,倨傲的表情也如面贴纸,瞬间罩住了全脸。
不熟就不能叫人名字?也不知道她哪来的歪理,于朗啼笑皆非。
很久很久以后,他还是能清晰地回忆起姜亦转头时脸上茫然却强装淡定、倔强却又透着极其细微的忧伤的表情。
好像是一种近乎悲悯的哀伤,被隐藏得非常好。
不过,他看见了。
成年人的世界,他允许每个人有秘密,从不主动过问他人隐私。
于朗笑笑,说:“我就是想问问你,一直站在太阳底下,不热么?”
他站在身后,刚好能看到姜亦白皙的脖根处有些许汗湿,和细碎的头发粘在了一起。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姜亦腹诽。
“不热。”
“你的名字还挺好听,我以前还以为是容易的那个易。”于朗走到姜亦身边,也把自己晒在阳光底下。
关你屁事,真是婆婆妈妈啰啰嗦嗦,姜亦翻了个白眼。
“你到底什么事?有话直说吧,别套近乎了。”
就如同针锋相对时,手起刀落从不拖泥带水一样,姜亦一直是个爽快人。
于朗挺喜欢这性格,他开门见山道:“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有什么重物从对面山头直坠而下,扬起一阵沙尘。
“靠,这次一定不是什么骗人眼睛的沙漠蜃景。”
姜亦率先跑过去看。
面前的女人,面朝大地,后脑勺的长发披散,双手双脚全摔断了,像一张蜘蛛网一样朝四个不同的方向伸开,飞出去老远。其余部位直挺挺摔成一个“大”字,像一具诡异人偶。
钟欣雅肾上腺素急速飙升,一手紧紧抓住姜亦的胳膊,喃喃了句:“这个人,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