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真凶
从龙首山支脉硖口山，东大山一带向西，于朗开车穿越泽索谷北侧峻岭，直抵山丹。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的，沙漠没了太阳，张牙舞爪的热气一下子散去，但给人的狰狞感却只增不减。
上了312国道，往西碱滩镇，往东清泉镇，都是四五十分钟的路程。于朗选了个名字听起来顺耳的，沿着走廊蜂腰，开始往东。
一路都没有遇到车，天边起伏的戈壁线上，指甲盖大的胡杨林的影子时隐时现。
姜亦率先打破寂静，她问钟欣雅：“通知孟教授了吗？”
“他明天到。”钟欣雅的声音淡淡的，“警察说，还有些遗物等着亲属去领，六年了也不知道身上还留着些什么。”
“嗯。”
孟晓宁的死让姜亦捉摸不透，真是自己倒霉，到哪哪就发生命案吗？
可要说是冲着她来的……真是荒唐，她从来没见过孟晓宁，连大西北，都是生平头一遭来。
“我五年前接孟洪这单业务，孟晓宁和黄深的行踪如石沉大海毫无波澜，没想到你一出现，人就找到了。”
温度低下去了，钟欣雅用后座的披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和姜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这趟你也不容易，要不，我替你去要一笔辛苦费吧？”
“什么？”姜亦以为自己听错了。
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百发人送黑发人。这刚出了人命，张口就提钱，不大地道吧？
钟欣雅像没听见姜亦的话似的，看了眼姜亦的手，补充道：“年轻就是好啊，那么重的伤，行动也没受影响。”
姜亦把放在身侧的手缩回来，大概被绷带绑了一天，手上心上都怪难受的。她问：“孟教授刚失去女儿，你就一点感觉都没？”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我的事务所每年要接几十上百桩委托，不是失踪就是命案。运气好破了的，基本上，人不是死了，就是......”
钟欣雅顿了顿：“就是比死还不如。”
“所以，年轻人，看开点吧。人死如灯灭，对孟洪来说也是个解脱。比起给女儿收尸，给他留那么一线希望，一线丝丝缕缕摸不着够不到的希望，更难捱。”
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姜亦觉得，一些人越是表现得清汤寡水，越是藏着有浓墨重彩的秘密。
所以故意激她：“要这样说，侦探顶个屁用。”
“早知道我就该和孟教授说，钱多可以付给我，没必要浪费在你身上。”
这句话真是，突如其来的隔空一巴掌。
钟欣雅却还是不恼：“本来，我的确是没想来的。但是后来，看你一个小姑娘，多少还是不放心。”
“姜亦，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你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无牵无挂无家无室，无非就是和看对了眼的人，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没别的了。”
钟欣雅把自己的围巾挂在了姜亦脖子上，姜亦心头一热，有点后悔刚才不该直接往钟欣雅饭碗里吐口水。
于朗一直沉默开车，不声也不动，直到姜亦叫他：“于朗，把你的纸笔借我用用。”
从副驾上拿了纸笔给她递过去后，于朗问：“分析案情？”
“孟晓宁都死了，还分析个什么劲儿。”姜亦斜持笔，笔端在纸面沙沙作响，“凶手都死了，你还怎么查？”
“那，还会有下一个吧？”
声音里，情绪有些低落。
姜亦专心勾画，纸上有个歪歪扭扭的鱼头呼之欲出。
钟欣雅说：“那也未必啊，依照目前的状况来看，孟晓宁死了，那道神秘力量不就消失了吗。”
“可如果，它不会消失呢？”
上车前，于朗给他们说了两件事，都是严周凯帮忙查到的。
第一件事，是一桩旧案。2012年年末，在莹华山一带，也就是于朗母亲出事那片区域，有一名5岁女童，在奶奶送她去幼托班的路上突然不见了。
这则失踪案件被定性为人口拐卖案件，至今未告破。严周凯偷偷入侵城市天眼系统，从监控看，拐走女孩的是个年轻女人，这女人后来一直没人见过。
现在看来，那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孟晓宁。
虽然不知道孟晓宁为什么要诱拐儿童，但至少可以证明她曾出现在莹华山一带。那么，杀害于朗母亲的凶手，就很有可能是孟晓宁。
第二件事，严周凯刚发来的消息，他通过AI系统进行大数据分析，培训班男孩自杀那天，双溪路上，共出现35名和孟晓宁年龄相仿的女性，有2个甚至极为形似。
如此一来，真相明晃晃摆在眼前了。
“现在看来，六年前，孟晓宁可能是在罗布泊被下了什么诅咒。”钟欣雅凡做了个假设。“我猜，这种诅咒，也就是你们说的神秘力量，可以把人内心的猎杀欲望给激发出来，导致孟晓宁在六年间犯下多宗命案。”
“嗯，我去年辅修了一学期心理学，老师说，每个人的内心都有猎杀欲望，并且是可以被引导出来的。”姜亦附和，她笔下那画渐渐明晰，她边说边举起笔记本，迎着车内昏暗的灯光去看，然后再做最后的补充。
钟欣雅觉得好奇，探过头去看。
呵，说她是儿童绘画水平都是抬举她了，连简笔画都比这个细致些许，三岁小孩画出来的也比这画强啊。
钟欣雅问：“你这......画的是一条鱼？”
于朗透过后视镜看姜亦一脸认真的样子，不免失笑：“我画画还行，要是不急的话，晚上可以帮你画。”
“不用。”姜亦盯住那条鱼的眼睛，像是在和一条活生生的鱼对视，眼神里透着探究，无奈和略显不屑的笑。
她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外婆说，当神灵把你的三团魂火吞吃殆尽，就会引导出生命体最原始的恶欲，人性就此泯灭，只剩穷凶极恶。”
“你，不是会祝由术吗？”于朗问，“你有没有办法知道，那道神秘力量，还会不会再出来作恶？”
“大哥，祝由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姜亦无语，“我没有和神灵对话的能力。”
她有点同情于朗，至亲死于非命，兜兜转转三年，踏上一条无比艰难的道路去寻找答案，到头来，答案本身只是一片混沌。
过了会，她又说：“希望它不会再出来了吧。”
如果说，这是诅咒，人都死了，诅咒也该不复存在了吧。
黑色越野在甘凉古道上孤独行驶，迎西风烈，绝黄沙尘。
钟欣雅望着车窗外，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哎，你们看，那是不是一座寺庙？”
于朗也看见了，说：“那是土佛寺。”
姜亦好奇：“佛还分土不土的？”
“不管是什么佛都行。”钟欣雅对于朗说，“你看看附近有什么村镇，今晚就住这边吧。明天我们去寺庙，沾沾佛光去去晦气也好。”
附近有个村子叫十里铺，不过稀稀拉拉几乎人家。钟欣雅随便找了间招待所，三人都太累了，早早入睡。
姜亦一到房间就拔了外婆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还没等姜亦开口，外婆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阿亦，你的护身符是不是断了？”
姜亦心下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