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年轻御医
宫人们闻言一凛，忙从藏身的角落里出来，开始按照吩咐忙碌起来。也不怪他们害怕，皇上自登基一来，常常梦魇缠身，严重时，甚至会梦游误杀身边的宫人。为了保住这个秘密，御医们曾下了大力气医治，近年来，皇上的病情已经好了很多，福宁殿的宫人死的死，发配的发配，已经换过几轮了，新来的人都不知道皇上会梦魇，今日突然见了皇上居然梦中杀人，早已慌得不知所措了。
徐柔安走到满福前，低声问道：“满总管，叫御医了吗？”
满福忙回道：“我已派人去叫了，和叫醒你的小宫女一同打发出去的，这会子应该快到了”
徐柔安不由皱了皱眉：“既如此，我们赶紧把福宁殿收拾好，不然皇上若此时醒来，怕是又要加重梦魇，便是御医见到这些，也对皇上的声名不利。”
满福顿时赧然：“之前御医交代过，皇上梦魇时，切不可强行叫醒，否则恐有大祸，我……一心想让皇上先安静下来，他们又都不敢靠近，怕皇上又要杀人，所以才……”
徐柔安见他这样，微不可查的摇摇头，指挥一众宫女內监把福宁殿内外恢复如常。
窗子打开了一些，新鲜的瓜果送进来，徐柔安又点好了水沉香，放进熏笼里，清新的空气冲淡了血腥味，清甜淡雅的香气弥漫开来，皇上似乎放松了许多，双眼不再怒目圆睁着，执剑的手也慢慢松开。徐柔安取过一旁放着的大氅，悄声走到皇上身旁，动作轻柔地帮皇上披上。
皇上愣愣的转过头，似乎一时之间没认出来者何人。
徐柔安见状，怕他一时清醒过来说些不能让旁人知道的秘事，忙打了个手势。满福见状，带着满殿的内监宫女们退出了内殿，在外殿等候。
皇上怔忪了一阵，似乎是完全清醒了过来，一把握住徐柔安的手，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余音，你在这我就安心了……我，我又梦见七弟了，他浑身都插满了羽箭，浑身都是血。他一直在跟我说什么，可我听不清。还有很多很多和尚，他们身上着了火，他们和七弟好像都很生气，我让他们不要靠近我，可他们还是一步步朝我走来……你说，是不是他们化作厉鬼来抓我 ……”
皇上此时自称我，而不是朕，全然没有了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之相，仿佛一个受惊的孩童，要从母亲处求得安慰。
徐柔安内心闪过一丝痛快，面上还是一派关切安抚：“皇上，人死如灯灭，哪里还会回来寻仇。您莫要多心，许是近日来国事操劳，太累了，所以做了噩梦，满福已叫了太医，这会就要到了，一会您让太医给您开一副有助于睡眠的方子，奴婢给您值夜，您今夜会睡个好觉的……”
皇上听闻此，稍稍放下心来，徐柔安叫碧萝和几个小宫女来，换好了干净清爽的寝具，用汤婆子暖过了，才扶着皇上背靠着大迎枕在床上坐下，此时，满福进来禀报：“皇上，御医到了……”
因着是福宁殿叫御医，总共来了三个。两位是熟悉的方院使和高院判，方院使今年已是不惑之年，高院判更是已满头白发。还有一位，却是个年轻的生面孔。只见他虽然年轻，却穿着七品的御医服色，显然已是皇上亲选的特简供奉，而不是只在夜间才能入宫当值的内值供奉了。这位年轻御医虽是第一次入福宁殿，行礼侍立的动作倒是行云流水，十分熟稔。他和两位年长的御医一起垂眸颔首立在外殿，询问着皇上的情况。
满福对着几位御医交代道：“这几日国事繁多，皇上批剳子就批得晚一些，今日还发了好大的脾气，砸了个笔洗。奴才见皇上晚膳用得少，天凉了，小厨房又呈上了黄酒羊肉羹，亥时三刻皇上进夜宵的时辰，便劝着皇上进了一些。皇上进了一碗，还说吃完了身上气血通畅，周身和暖。到了子时二刻，皇上批完了剳子，说太晚了也不想去哪位娘娘宫里，奴才就伺候着皇上洗漱歇下了。今晚不是奴才当值司寝，见皇上睡下了，奴才就回到了自己房中，由安生带着小喜守着皇上。谁知，皇上的梦魇就犯了……”
三位御医交换了一下眼神，年轻的御医提出要给皇上面诊，满福便领着三位御医进了内殿。
福宁殿的蜡烛熊熊燃烧着，给整个大殿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黄色，让人辨不清其他人的神情。三位御医进得大殿，先对皇上行了礼。皇上已一改之前的颓唐虚弱，恢复了平时威严的样子，只是声音还是显得疲累。皇上叫起后，将手摆在了床上的小几上，年轻的御医伸手给皇上搭脉，又细细观察了皇上的神色，又叫皇上伸出舌头看了看，且问了几句皇上目前感觉如何。听皇上说感觉疲累，他沉吟片刻，向皇上行礼启奏到：“陛下，臣且与方院使和高院判商议一下。”
皇上微微点头应允，三人便退至外殿低声商量起来，片刻后，年轻御医走进来，回复到：“皇上，臣等三人商议，皇上梦魇之症较从前已有了很大的好转，只是近日国事操劳，又动了怒，加之食用燥热之物，才又引发了。臣这几日给您施针，让您好好休息，避免复发。臣几个给您拟了个方子，您这几日照方吃药，饮食上配合着，梦魇之症慢慢变会好了。”
见皇上微微颔首表示同意，徐柔安便招来小宫女，端来温水给年轻御医净手，然后她继续低眉敛目侍立在御床旁，心中不由得有一丝诧异，这位年轻的御医是谁，之前没见他来过福宁殿，他如何能越过两位年长又素有名望的御医，给皇上作主治御医呢？
徐柔安心里想着，面上却不露出分毫，依旧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