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林中墓碑
艾伦希望佩妮能陪他一起去，一来让佩妮放心他不会趁机逃走，二来佩妮更熟悉路，三来有人类跟着的机器人被袭击的概率小一些。
所以他一早起来等着佩妮，但已经快到十点了，阁楼上都没有动静，他不能再等了。
“佩妮，要不要一起去？”他无奈的问了最后一遍，尽管那个地图他已经记在脑子里，自己去也没关系。
佩妮听到艾伦叫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她的长睫毛上还挂着来自梦境的湿乎乎的泪珠。她很久不曾梦到过儿时的自己了，她早已把记忆都锁进了盒子里，一直在逼迫自己长大。
看到被她劫持到阁楼的罩衣正搭在床沿上，地上扔着画了地图的纸球。佩妮觉得难为情，她好久都没有这样发小孩子脾气了。
那些梦，那些脆弱的自己，她都要抛弃，她决定要更加成熟稳重些，应该让艾伦去寻找——那个关于他和“黛西”的——和自己无关的故事，然后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于是佩妮擦干泪痕，起身伏在阁楼栏杆上，“艾伦，我不和你去了，不过你一定能安全回来的。”佩妮把罩衣和纸团扔了下去，“把这个穿上！这个能阻挡探测器，有了它，你的身份就不会被发现了。”
说完，她心里一阵难过，也许有了罩衣，艾伦就不再需要她了。她捏了捏拳头，勉强挤出个笑脸。
艾伦捡起罩衣，抖开欣赏着，笑了起来，“哈哈哈，你早说嘛，竟然还有这种好东西，那个独眼还真舍得给我啊！”
说话间，艾伦从头到脚套好了罩衣，然后又在罩衣外披上斗篷。他完全没有察觉到佩妮的心酸。
“你真不陪我去么？”艾伦僵硬的往门口走了几步，罩衣有点紧，看来他要适应一下。
“你别想从我这逃走，你身上有我钉的跟踪定位器，如果你半天不回来，我就按下电击开关，去把你拖回来！”佩妮佯装玩笑的样子。
“哈哈哈，当然！”艾伦推门而出，他几乎已经把这里当成家了，压根没想过逃走。
“艾伦！一定要回来！”关门的瞬间，佩妮喊道。
就如把笼养的鸽子放归了天空，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艾伦记得地图上潦草的手绘，一个圆圈标着“废都”，中间画了的一条线，是由北向南横亘着的查尔斯河，它将废都切成两半。
图上标了艾伦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废都的南端，离河道不算很远。横竖隔出几个巷子，一条红线利索的标出行路的方向。他需要顺着河道出城的方向走，一直到达废都的边界，那里正是独眼约他的地方。
如果单靠走路，少说需要半日路程，还好艾伦借了佩妮的“风神”代步，当然少不了还藏了防身枪械。
郊区人口不多，加之走在街上的人也都披着斗篷，更别说现在有了罩衣的加持，艾伦很久没觉得如此自由了。如果不是急着赴约，他还想在周边转一下，但下次一定要叫佩妮一起，不然他准会迷路的。
他边走边留意周边的景物，以方便他一会儿回家。
突然有什么熟悉的色彩跃入视野，是久违的绿色！就在诺亚的天盖逐渐被他撇到身后的时候，两旁的残垣瓦砾间出现了小小的草丛，正在瑟瑟寒风中抖动着。
出城的硬板路越来越窄，被石块和草丛挤得只剩一条模模糊糊的痕迹。前方已经没有路了。间杂着草丛和苔藓的石土荒坡，漫进了前方低处不远的稀松墨绿的松林之中。
地图显示，他还得向前走一段。于是他把风神拆卸好，挎在肩上，徒步向松林里走去。
这个独眼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艾伦步入松林之前，再次检查一遍他臂甲上的枪，又暗暗摸了摸腿上绑缚的匕首，他这些新装备还不曾投入使用呢。
松林里没有路，他只能朝着大致的方向走，地图上指路的那条红笔道，就是探进树林戛然而止，然后在尽头粗略的画了颗星。
如果不是心有提防，艾伦真想好好享受一下松林漫步。浸身自然之中，他才察觉到，在废都之内，他几乎连一处植物都没见过。
而这里，除了有高矮错落的树，树干和岩石上还爬满了焦褐或暗绿的地衣和苔藓，掉落的松针簇拥着一团团小小的绿色茎叶。
在一片寂寥的风吹松林和脚踩落叶之声中，始终未见一人，艾伦开始怀疑是自己找错了地方。
正当此时，他见到眼前不远处，有一座粗糙的石碑，挺立在一簇簇植被中间，油绿色的椭圆小叶片之中还点缀着几朵白色小花。
他走近前，看到石碑上面刻着“亲爱的黛西.巴拉尔之墓”。
“黛西……”，艾伦喃喃自语，回想着记忆最初见到的那张宁静死去的面孔。他手指按在石碑崭新的刻痕上，粗粝的石刻划过他的手指，他的心却跟着抽痛起来。
“你的小女友没陪你一起来么？”背后突然响起独眼那熟悉的揶揄腔调，和他特有的跛脚走路声。艾伦警觉的听着他走近，并没有回头看他。
如果独眼想置他于死地，根本不需要出现。
“抱歉，我来迟了，请原谅一个腿脚不便的老人。”独眼已来到墓碑边，倚着一棵树，并点起一支烟。
“艾伦，说说吧，你是怎么回事？”独眼看着蹲在墓前的艾伦的背影，缓缓问道。
艾伦没有回答，独眼继续说道，“OK,我知道你记恨我，那一炮确实重了点，”然后他耸了耸肩，“不过也是你活该。”他低头盯着烟头的火光。
“你竟然撇下死去的黛西逃走了，我差点以为是你杀了她。”这时艾伦回过头来，看到老头子的一只眼睛正紧盯着他，另一个眼睛照例仍被黑布条蒙着。
“那天早晨你神色慌张，你不能怪我怀疑你，”独眼晃了晃手中的烟头，继续说，“但后来我查了黛西的死亡记录，她是因病自然死亡的。”
听到此话，艾伦终于站起身来，深叹了口气，松了松领口，对独眼说，“我失忆了。”
独眼捏在手中的烟头颤抖了一下，他直盯盯的看着艾伦，似乎忘了自己本来要说的话。
“你把黛西忘了？”见艾伦点头，独眼狠狠抽了口烟，半晌没有讲话。
“你能告诉我关于我和黛西的事吗？”艾伦低声恳请道。
“如果不是因为黛西，我才不会管你呢。”说着，独眼看向墓碑，就像黛西的鬼魂在听他讲话一样，然后他喃喃自语，“是，是，我答应过你……”然后又补充一句，“但你也听到了，这混小子说他失忆了，真是个大麻烦。”独眼挠了挠被黑布条束在头顶的白发。
“唉——”独眼叹了口气，“你是黛西两个月前从城外捡回来的……”
-------------
后记：
废都地图：废都是受诺亚管制，以诺亚为边界，发展出的圆形城市区域。查尔斯河由北向南横穿废都。河道两边是非法地带，再远就是平民区。猫耳街位于废都南部，查尔斯河的西岸的平民区。废都界外，是无垠的松林莽原。
废都的气候和植被：几十年前，废都春夏秋冬季节分明，废都内仍有些植被。但冬季持续之后，严酷的气候下，只有少数不惧严寒的植物种类存留。
墓前的白花：仙女木。高寒地区蔷薇科开花植物，是一种小的匍匐常绿亚灌木。
废都的动植物养殖与食物供给：统一由废都管理局下辖的工厂操作，分销给零售商和居民。
罩衣：一种稀有的薄紧身衣，其材料可以有效阻碍探测器的探查，专门用于反金属探测器的伪装。
艾伦在佩妮忧心忡忡的注视下离开了佩妮家，前去松林赴约。在黛西的墓前，独眼和艾伦释清误会，艾伦坦承自己失忆，独眼向他讲述关于黛西的故事。这三人之间会有怎样的羁绊呢？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