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会等你的（三）
目送两人走后，程毅对着正在烤串的胖嫂喊了一声：“胖嫂，我们点的东西一会打包啊！”
“打包啊，行！不过你们东西有点多，得等一等，你们先坐一坐，我弄好了叫你们。”
“好嘞，那你一会喊一声。”说罢，程毅就在安心旁边坐下了。
虽然两个人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像这样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坐下来之后程毅就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微微发烫，心跳也有些不太正常。好在夜晚这边人虽然没有学校门口多，但也不算太安静，周围不时传来路人的谈话声、初夏的蛙叫以及烟火的味道，都帮忙掩饰住了少年内心的忐忑。
只是他突然不知道要和她说什么了，和她谈学习吗？他能和她谈什么学习，他这种学渣，有什么资格和她说学习？
说一说前面他在赌场划船赢了很多钱？估计她会觉得自己不仅不学无术，还只会赌博吧！
或者说自己那天差点和人打架了？自己那帮兄弟都觉得自己简直太酷了。可能一般的女生会觉得很酷，但是她不会这样想的吧！她肯定会想，为什么要打架呢？为什么不能和平的解决呢……
程毅想了半天，他想要和她分享很多很多，但是在他开口之前，他就已经把这些话又吞回去了，无数思绪在这一霎那间产生又转瞬湮灭，而这也再次让他认识到，他们是如此的不同：他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除了有点小聪明，什么也没有；而她，那么美好，即使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她也那么耀眼，她肯定会走出去，走得远远的。
心跳就在这一念一想间归于平静了，程毅忽然感觉自己没什么可以激动的，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就像是做梦一样。这个梦，过于美好，哪怕只是一厢情愿，他也甘之如饴。
安心原本在小口小口的喝着饮料，看着胖嫂在烧烤摊后手脚麻利地翻烤着各种烤串，烧烤的香味飘散过来，勾起人的食欲。很多人都觉得，品尝美食的过程是最美好的，可安心一直想的是，美食融化在口中的那一瞬间固然很美妙，但是等待的过程同样也很棒。
在等待的过程中，看着胖嫂在烟雾缭绕后面不停地翻转，闻着空气中诱人的香味，她会不自觉地想着这是什么食物的味道，这个味道里面夹杂了哪些酱汁的味道，由此想到最后放到面前的食物会是什么样的口感……
如果少了这个过程，即使摆在面前的是山珍海味，怕是也只能是“穿肠而过”了吧！世间的很多事大概也都是这样吧，能够达到自己预期的目的固然很好，但是在追逐梦想的过程中，遇到的人和事，未尝不是一种收获呢？
安心在自己的思绪里走了很远，突然感觉身边的人如此安静。在她的印象里，程毅从未如此安静过，一见面他总是会说个不停，好像没有闭嘴的时候。
只不过安心不知道的是，程毅从来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在很多人眼里，他都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并不是很喜欢说话，唯独在她面前，他总有很多东西急切地想要和她分享，有说不尽的话要对她说。
这么安静的程毅，突然让安心不太习惯了。而且看他的样子，好像是不太开心。
于是安心小心翼翼地问程毅：“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啊？”
本来程毅还沉浸在发现让他不得不接受的现实面前，现在突然接收到安心的关怀，刚才的那些想法立马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年少的感情总是那么强烈，整个人的喜怒哀乐全被另一个人牵着，每时每刻都像是在坐云霄飞车一样，她的一个眼神可以让你瞬间坠入地狱，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语也可以让你瞬间开心到极点。
程毅现在就处于开心的极点，他还没来得及想他要怎么回应他的大脑就已经向身体传出指令，让他脸上露出最真诚的笑容；要说什么话也不用他再纠结了，什么都可以，他早就想了很多很多话要和她说，那些话自然而然地就从口中倾泻出来：“没什么啊！怎么会不开心呢，只不过感到有点迷茫，不知道以后要去做什么。”
安心没想到他会想到这么久远的问题，未来在她看来，还很遥远，但她还是尽自己所能希望能够给他一点帮助：“好深奥的问题啊！未来，总感觉很遥远。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或者打算吗？”
程毅低下了头：“不确定哎，其实我想去当兵，但是我爸妈不同意，不让我去。我家就我和我姐，我姐要嫁人，我如果当兵的话，就没人照顾我爸妈了。那我只能做其他事情了，可是我又不知道做什么。”
“那你想继续读书吗？读个高中，然后考个大学？这样也可以啊？”
程毅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大学，我从来没想过。你觉得我能上大学吗？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老师这么说过，我就是学校里面最令人头疼的学生，学习又不好，怎么可能考大学？只能上社会大学吧。”
在现行的学校教育体系下，成绩就是一切，是衡量好学生、坏学生的唯一标准，安心深知这一点，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公平，但也确实无可奈何。不管做任何事，包括学习，其实都是需要一定的天分的，有的人可能真的不适合学习，但是可以在其他方面做得很好，而在学生时期，评价标准太过单一了。
“那如果你不想继续读书的话，你想干嘛呢？就和那些人一样出去打工吗？还是去学个技术、做点小生意？”在西南地区的小县城里，一个不上大学的孩子能有什么出路呢？家里又没有产业可以让他继承，不读书之后能做的无非也就这些。
想做什么，程毅自己心里也不清楚。“也许吧，谁知道呢，到时候再说吧！反正还有一段时间，等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再说吧！那你呢？你以后想要做什么？”
本来是在说程毅的，没想到程毅会把话题又转到自己身上。其实对这个问题，安心也没认真想过：“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是应该会去考大学吧，初中毕业上高中，然后考上一所大学。”
“那这是你想要的吗？这是你的梦想吗？”
从来没有人会问安心，她想要什么，他们不停地给予，却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想要什么。
安心心底不由地划过一丝落寞：“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吧！其实我上小学的时候特别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服装设计师，我觉得那样特别棒，而且我很喜欢。那个时候我很喜欢去买芭比娃娃，你知道吗？就是那种头、手和脚可以卸下来的那种小小的娃娃，每天没事的时候我就会把家里的旧衣服、旧袜子捡来给我的娃娃做各种衣服，裙子、外套、裤子，甚至还有手套、小内衣，各种各样的衣服，做得都特别好看。我还会给她做各种各样的造型，每次当我那样去做的时候，我都感到特别开心。我觉得我很喜欢那样，但是，你知道，我不可能真的那样去做的。等到现在我开始迷迷糊糊地意识到，想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时候，已经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