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会等你的（四）
为什么会晚，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程毅很不能理解安心所说的话。
见程毅露出不解的神情，安心接着说道：“可能你会觉得有点奇怪吧！其实我从小就没有想过要上大学，念很久的书，我觉得一辈子那么短，过得开心、快乐、知足就可以了，和上不上大学没关系。但是，我确实很喜欢看书，看各种乱七八糟的书。看书的时候，我会感到很平静。我没想过读书要很厉害，但是好像我一直都挺厉害的，哈哈！”
明明安心笑得那么嚣张，程毅还是察觉到了她小心翼翼隐藏在表面下的那丝苍白。
大笑之后，安心似是意识到刚才那样好像不太文雅，狡黠地吐了吐舌头继续说着：“但是你也知道的，如果一个人成绩一直都很好，大家就会一致对她抱有希望，她要是成绩变得不好的话，大家都会很失望。以前我一直觉得成绩好其实挺好的，等到我发现其实成绩好也有不好的一面的时候，每个人都已经对我有了很高的期望，我不想让那么多人对我失望，所以我只能继续保持下去。这也许不是我想要的，但是我知道，这是我应该要做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该要去做的事情，不是吗？”
程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这样的吧，可是他心里忍不住想要跟她说，其实你可以不必这样的。为什么不像同龄人一样任性一点呢？不知天高地厚，把自己当作世界的中心，让整个世界围着自己转，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啊！
他想要说点什么，安慰眼前这个可怜的小人，但他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所以最终说出口的也无非就是平常他认为的没什么屁用的废话：“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不管怎么样，开开心心的去过好每一天就可以了。”
安心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笑了一下，微微露出尖尖的小虎牙。他也回以一笑，心里却有些压抑。
“程毅，你们的烧烤好了。”胖嫂朝他们俩坐的位置吼了一嗓子。
安心听到后立马开心地蹦到烧烤架旁边去拿烧烤了。拿了烧烤她也不急着走，而是无比自然地朝着仍坐在凳子上的程毅喊：“快点，该你付钱了！”
这句话让程毅的心情又再一次晴朗起来，他笑着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胖嫂：“胖嫂，收钱。”
“好，等一会，我找你钱啊。”
接过胖嫂找的钱，程毅很自然地从安心手里拿过她拎着的东西，然后两人又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学校里面已经一片漆黑了，但是在皎洁的月光下，小路上和周围的一切都依稀可见。两个人就那样肩并着肩慢慢悠悠地走着，并不急着走回去。
安心感到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她感到很安全、开心，不是因为他是男生，不是因为今晚月色很好……唯一的原因就是她和他在一起，并肩走在这条她曾走过无数次的小路上。
程毅走在她旁边，他也很开心，单纯因为他就走在她旁边，虽然只是悄悄地走着，他心里的喜悦仍然像花一样大朵大朵的盛开。
他想和她再谈点什么，但是觉得好像什么都有些多余，他最想谈的又不能和她谈，于是，他只能保持沉默，就这样默默地走在她身边。
安心却忽然开口：“程毅，你为什么不想继续读书了？”
这个问题来得太猝不及防了，程毅压根没准备，稍微想了下回道：“我成绩又不好，上大学也没希望，在学校呆着对我来说也是一种煎熬，还不如早点出学校走入社会，至少还可以多学点东西吧！”
安心叹了口气，无比惋惜地说：“哎，好可惜啊！那这样的话，我们以后就不能再做同学了。如果你继续读书的话，说不定我们还会在同一个学校呢！”
我也想啊，程毅在心里说，但是我追不上你。从小到大，程毅从不觉得学习不好是一件坏事，但是现在他突然有些后悔没听老师的话好好读书。面上他仍装作无所谓，云淡风轻地说：“就算是高中在一个学校，你到时候考上大学了，我又考不上，不也是一样的吗？反正你都要考上很好的大学的，我这种学渣，做梦都不敢那样做。”
程毅总能轻易把安心逗笑。听他这样说，她又忍不住要嘲讽他：“哎哟，不至于吧，学渣也有做梦的自由的。白日梦你还是可以做的，又没有人会阻止你做梦。”
听出安心的嘲讽，程毅也不生气，他知道她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单纯耍耍嘴皮子。“那我也只能是做梦了。哪像你，你可是未来的大学生，社会主义的接班人，你有没有感觉到胸前鲜艳的红领巾迎风飘荡？那都是烈士的鲜血染红的啊。”
安心假装生气地拧了他的胳膊一下：“让你嘴多，你的红领巾才是鲜血染红的。”
虽然被无情地拧了一下，程毅心里却是无比开心，他乐意看她撅着嘴生气的小模样，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这是真实的她，鲜活、生动；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的喜怒哀乐才会独属于他。他夸张地叫了一声：“哎呀，你轻点，你知不知道很痛啊！最毒妇人心，果然没说错。”
安心还真以为自己太用力了，马上充满歉意地向他道歉：“那个，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啊！我就是不小心力气大了一点，是不是很疼啊？”
对于皮糙肉厚的程毅来说，这么一小下算什么呢，就和蚊子叮一下差不多，他只是很享受她为自己着急的过程。于是他继续假装：“当然很疼了，那要不然我拧你一下，你试试看疼不疼。”
安心本来以为他是个男生，会很大度地说没关系，怎么也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一点风度也没有，不过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前，犹豫了一会，还是颤颤巍巍地把小手伸到程毅面前，一脸决绝地说：“那你就拧回来吧！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程毅看着她肉嘟嘟的小手和紧张的小模样，心里忍不住暗爽，差点要笑出声来。不过他还是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大度地说：“算了，我没那么小气，你以后下手不要这么重就好了。”
安心生怕程毅下一秒就后悔，麻溜地把自己的手收回去，还不忘讨好卖乖：“程毅，你真是太好了。要是我们以后还在一起读书就好了，我们可以经常一起玩，那多好啊！”
安心的话让程毅很受用：“没关系啊，就算我不上学了我们也可以一起玩啊，我们不是朋友吗？”
“也对额，我们可以一直保持联系。千万不要到以后就变得完全陌生了，就像我小时候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一样，不知道怎么的就变得陌生了。如果所有人都那样的话，那多可怕啊，最后就只剩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简直无法想象。”
“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一阵微风吹过，程毅的声音在风中飘散，显得无比温柔。
安心的心忽然有些慌乱，不由地脱口说出：“可是我还要上高中、考大学，我自己都不知道后面会走到哪里，以后会怎么样。”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说完这句话后，两个人都沉默了，直到走进思思的房间，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程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说出那句话，他也不会想到一语成谶，因为那句话，他会真的一直等她，七年、十年，甚至更长。
安心没想到程毅胆敢那样说，但是，她始终记着，有个男孩说过，他会一直陪着她、等着她，在未来的岁月里，不管遇到什么，她都知道，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