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首演
三人商议了一下午，终于定下了演出的时间，接着便各自准备去了。戏院东家准备宣传的事宜；何老爷也用自己的人脉，帮着邀请了几位有身份的人；老班主也领着手下的艺人们，紧锣密鼓地排练着，以求用最好的状态，来唱好这一出戏。
这个时间点，百灵姐已经唱出来了，成为了玉兰班的台柱子。何老爷也是看中了百灵姐的本事，这才出面，抬玉兰班一手。
论手上的功夫，玉兰班这群艺人是一点儿也不含糊。但终究是第一次在正式的戏园子里唱戏，还是显得有点儿不适应。其实这也正常，毕竟没上过正场合嘛。
好在老班主是正经戏班出来的，以前也作为角儿登台唱过，有着丰富的舞台经验。有他在旁盯着，查漏补缺，为艺人们传授者各种细节与规矩。
几天下来，倒是演得像模像样。
……
时间一晃而过，终于到了大戏开唱的日子。
如戏院东家所预想的那样，用坤班为噱头，吸引了无数人的瞩目。这坤班首开唱一事，竟然还成为了梧城百姓议论的焦点。有人向往，也有人鄙视，但无论如何，这预热的目的是达到了。
待到正式售票开唱这天，看客们早早的就候在了戏院门口，待到开门售票，一个个都急不可耐地购票入场。
转眼间，整个戏院便座无虚席。
在等待开场的时候，观众区显得有点热闹，大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着天。不过大家聊到的话题，都是这坤班。
看客之中，也有不少当初鄙视坤班的人，也买票进了场，现在正偷摸着躲在角落处，结果还是被人发现了。
“哟，您也来看戏啊。前两天不是还说，这女子登台唱戏有辱艺术嘛，那你还来？”
那人脸上闪过一丝赧然，随即装出一副义正言辞说道：“我是带着批判的眼光来看的。”
“你就哄鬼吧！”
这一番话，引得周围的人轰然大笑，戏院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那人心知越争辩越丢脸，便不理对方，把目光放到了戏台上。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自语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唱出什么花来……”
这观众区已经是高朋满座了，热热闹闹的，都等着鸣锣开场。再看后台里面，气氛就有些凝重了。毕竟这场戏关系着玉兰班的未来，其压力之重大，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就连平日里最活跃的小红月，也受到这气氛的影响，不敢说话。
这个时候，作为台柱子的百灵姐站了出来。只见她一拍桌子，对众人道：“怕什么，大风大浪咱们都淌过来了，怎么到了这儿，反而显得畏首畏尾了？大家伙今天好好唱，就算唱呲了，也不枉在这正经戏台上走过一遭！”
“你就盼点好吧。”老班主明显对她那句“唱呲了”颇为不悦，出言打断道。
百灵姐笑道：“这不是看她们紧张吗。放心，有我在唱不呲！”
这极大的自信，让大家伙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行了，都别瞎琢磨了，就敢事先安排好的来。我上场了！”
百灵姐说完，一撩戏服，起身便走，往戏台上去了。
……
再说回观众区，大家伙正议论着，只听得一阵锣鼓声起，所有人连忙收敛心神，把目光放到了戏台之上。
不多时，便见得左侧上台门门帘一撩，从里面款款走出一位妙龄女子，这女子身穿白色道袍，手拿拂尘。
看到这扮相，有懂戏的立马惊呼：
“这是要唱思凡啊！”
这《思凡》是著名的折子戏，讲的是小尼姑色空，年幼多病，被父母送入仙桃庵寄活。色空不耐拜佛念经的寂寞生涯，私自逃出了仙桃庵的故事。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百灵姐扮演的色空本是尼姑，上台却穿了一身道袍，似乎显得有那么点张冠李戴的感觉。
但实际上这《思凡》里的色空，一直都是以道姑扮相示人，其原因众说纷纭，或许是考虑到舞台效果，亦或许是有别的原因吧，反正人家就这么穿了。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人纠正过，著名北方昆弋班名角白建桥先生，就曾以女尼的扮相登台唱过。结果这一版色空一出场，遭到了台下议论纷纷，观众们还是更接受道姑扮相。白建桥先生这番纠正错误，却没得到观众与权威的支持，使得他自此立誓不再唱《思凡》，而后来梅兰芳先生唱《思凡》，也只好坚持旧规，依然作道姑打扮。
这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一直影响到后世。
说回这《思凡》，为何有观众看到百灵姐要唱思凡，会显得那么惊讶？
那也是有原因在里面的。
在戏曲届有这么一句话“男怕夜奔，女怕思凡”。说的其实是《夜奔》和《思凡》这两个剧目。两者都是独角戏，需一个人在戏台上演绎出种种曲折，《夜奔》考教的是武生的唱功做工，身段极其繁复，整出戏都是边舞边唱，几乎每个字都有身段，要求艺人一招一式不得含糊。
而《思凡》要求艺人姿态多变，前半段以唱腔细腻，思想转变过程为主。后半段则重在身段功夫，更涵盖了闺门旦与贴旦的领域，必须要有闺门旦的含蓄，又要有贴旦的应工，难度非常大！
这两折戏，因为其难度大，对艺人的表演技术和功力要求都很高，很看真功夫，本事不够的很容易演呲了。
所以才有“男怕夜奔，女怕思凡”这么一说。
玉兰班敢选这场戏作为开场，是抱着很大的风险与野心的。只要这场戏能唱出彩，得到了看官们的认可，那么后面就好办了。
当然，这也是对百灵姐有着极大的信心，才敢让她唱这一折戏。
……
对于这一折戏，陈初五应该不会陌生，当初他在胡混家，第一次见到小红月的时候，对方唱的就是思凡。只不过当时小红月附在胡混身上，挂着一个猥琐男人的皮相，看起来别说美感了，怪恶心的。
陈初五差点儿忍不住把她给物理超度了！
但这戏轮到百灵姐来唱，又不一样了：
“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
为何腰盘黄绦，身穿直裰？
见人家夫妻们，一对对着锦穿罗，
啊呀天吓！不由人心热如火，不由人心热如火……”
戏台上，百灵姐唱得哀怨凄婉，戏台下看客们，听得如痴如醉。
恍惚间，人们好像看到自己心中那个小尼姑，竟然与台上的艺人重合到了一起。
这色空，被她给唱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