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双簧
随着表演的继续，陈初五越看越不对劲儿。
那登台表演的艺人，一个比一个年纪小。到现在，连十三四岁的小学徒，也上来演上几下，那活儿使得要多糙有多糙。
再看台下观众，也渐渐失去了耐心。
陈初五感觉到一丝古怪。
这百戏团怎么说也是老戏团了，从陈初五小的时候，就在梧城表演，而且每年都回来。那杜班主看着也不是没经验的生瓜蛋子。
难道他眼瞎了？
观众们的情绪都看不见？
演到现在，也该让厉害的艺人上场了。怎么还把小学徒，一个个地往台上扔。
难道说，这百戏团青黄不接，能打的没几个了，所以才无奈让小学徒登台？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一时间，陈初五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与此同时，台下观众也越来越不耐烦。整个帐篷里面，流转着一股压抑的情绪，仿佛一个大炮仗，稍微一丁点火星子，就会“轰”地炸开。
……
终于，有人再也忍不住了，突然起身，冲台上大声道：
“停，别演了，”
有第一个人站出来，旁人也开始附和起来。
“就是，演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那么大的百戏团，就拿小学徒来胡弄我们。”
“下去呗……”
“下去呗……”
一时间，观众们开始集体起哄，赶艺人下台。
反观台上的艺人，这小孩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被众人这么一起哄，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按道理来说，一群大人这样为难一个小孩子，挺不对的。但别忘了这是在戏台上。对于艺人来说，戏大过天，你上了台，就该把最好的表演带给观众。
你演的好，观众们怎么捧你都可以。但你糊弄观众，演坏了，就得做好挨骂的准备。
这道理自古都是这样。
观众们只是哄他下台，没往台上砸东西，已经是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了。你换个年纪大点的试试？
陈初五没有像其他观众那样起哄，不过也暗暗摇了摇头。若是换个有点经验的艺人，甭管台下观众怎么骂，自己该怎么演就怎么演，大不了草草结束，至少表演算是完整的。但这小孩明显没那么多经验，竟然停下了演出，直愣愣的站在台上。
这就属于重大的演出事故了。
就看杜班主怎么圆场吧。
果不其然，见观众们群情激奋，杜班主连忙从后台出来，对着台下一可劲儿的作揖道歉：“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孩子太小，没太多经验，污了各位看官的眼……”
可台下的观众却不买账：“那你就换个有经验的上来演呗。尽扔些小学徒上来干嘛。”
“就是，没见过这样糊弄人的！”
“诸位教训的是。我这就换人。”杜班主说着，一脚踹在了那小学徒的身上，骂道：“还不给诸位爷道歉？”
那小学徒挨了一脚，顺势就跪在了戏台上，对众人说道：“小的演得不好，给各位爷道歉……”
说罢，“咣、咣、咣”地就磕了三个响头。
这三个头磕下去，再愤怒的人也没了脾气。对方毕竟是个小孩子，演砸了正常。况且人家已经磕头认错了，再揪着不放，那就有失风度了。
“行了，就这样吧。换个好点的再演。”
人群中有人这么说道，周围的人也纷纷点头，算是接受了道歉。
这事儿算是揭过了。
杜班主也催促那小学徒离场。
可那小学徒竟然不走，看样子还想把后面的表演演完。
杜班主顿时不乐意了，对他说道：“你这孩子，这时候犯死心眼儿。诸位爷都原谅你了。你还不赶紧下去！”
众人点点头，看在他是小孩子的份上，已经给了台阶下了。他现在最好就是转身离场，没必要再强留下去。
只听那小孩子委屈地说道：“我想把戏演完，得了钱，给师兄弟们买吃的。”
这话就有点打杜班主的脸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戏团不给他们饭吃呢。说出去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怎么着，我百戏团少了你们吃的？”
“没有没有！”小学徒连连摆手：“戏团没少我们吃的。”
杜班主面色稍微好点：“那你为什么这样说？”
“眼瞅着快过年了，我想给师兄弟们置办一桌好的。”
“原来是这样……”杜班主叹息了一声，冲观众们抱拳道：“对不住啊，让诸位爷看笑话了。咱们百戏团肯定不会缺他们吃的，但奈何本小利薄，要说能吃多好，就不见得了。这孩子也是兄弟义气，大家莫怪莫怪……”
观众们这时候倒看得津津有味。这老百姓啊，就好看个家长里短。就好比哪家两口子吵架，只要不关门，用不了多久，门外绝对围一圈看热闹的人。若是在大街上吵，围观的人更多。
同样的道理。
出来看戏，看啥不是看？
这两人言语间自曝家丑，可要比之前那糙活儿好看多了。
只不过，陈初五却嗅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总感觉这两人一唱一和地，似乎有演的成分。不过他并没有伸张，静静地旁观着事态的发展。
……
见观众们不说话，杜班主继续说道：
“实话告诉你吧，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可换不来打赏。我劝你还是赶紧下台去吧。”
小学徒却不急不慢地说道：“我还有绝招！”
“哟，你还有绝招？我怎么不知道。”杜班主一脸意外的表情。
“既然是绝招，平时肯定不会展示出来。”
杜班主笑了：“行，就算你有绝招。但置办一桌好菜，可不是那么便宜的。至少……两块大洋。”
他说着，伸出两根手指。
台下观众听到这儿，脸上也露出惊讶的表情，想靠打赏凑出两块大洋，那可不容易啊。之前那俩银枪刺喉的小伙，得到的打赏最多，但粗略算一下，怕也没到一块大洋。
有些个心善，原本想丢几个铜子儿，打发一下的观众，这时候也默默地把铜子儿揣了回去。
开玩笑，整整两块大洋啊，谁敢去填这个坑？
那小学徒似乎早有准备，背着手，扬着头道：“凑不够我就一直演，演到凑够两块大洋为止！”
“好气魄！”杜班主抚掌笑道，然后回头问台下的观众：“诸位，这小子已经夸下海口了，诸位爷想看他的绝活儿吗？”
观众们的好奇心已经被他们调动起来了，这时候哪有说不想的，于是人们都纷纷叫好同意。
甭管他演的什么，先看了再说。
至于打赏，谁愿意出谁出呗。
见观众们都同意了，杜班主转过身来对小学徒道：
“诸位爷同意给再你一次机会。那你这绝活儿，到底是什么？”
小学徒深吸了一口气，对台下众人说道：
“我的绝活儿是——胸口碎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