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要命的表演
查验完道具真假之后，表演便正式开始。
小学徒平躺在板凳上，旁边有助演上来，在他身上铺了块厚布，然后再把石板放上去。
这块布是有说法的，一来可以分散一些击打的力道，二来可以保护表演者。毕竟这石板砸开之后，豁口处还是比较锋利的，运气不好就会划破表演者的血肉，使得表演者受伤。
退万步说，就算没划破身子，划破了身上的衣服，不也得花功夫去补么。所以一些基本的保护，还是很有必要的。
至于第三嘛……万一演砸了，表演者被一锤子砸死了，正好就用这布把头一盖，卷把卷把就抬下去了。
当然了，最后这种情况，还是比较罕见的。
一应准备完成之后，就该抡锤开砸了。
观众们本以为杜班主会亲自来，却见他朝后台招了招手，然后就走上来一位粗豪汉子。这汉子身材敦实，大光脑袋，一脸的凶相。这大冷天的，上身却只穿了一件短褂，露出胳膊与胸口的一撮黑毛。
他往那儿一站，光看这造型，他就比那小学徒更像表演者。
杜班主适时的介绍道：“这位是咱百戏团的教习，这些个小学徒都是他训练的。由他来执锤，最为合适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教习啊。那就难怪了，就这体格，想来年轻时候也是一把好手。
至于长相嘛……长得凶才好，严师出高徒嘛。
……
杜班主把大锤递给光头教习，然后退到戏台的一角。光头教习朝台下众人拱了拱手，然后抡起大锤，喝了一声：
“开！”
说罢，大锤就“哐”地一声，砸在了石板上面。
眨眼间，那大石板便应声而断。旁边俩助演连忙把断开的石板搬开，再看那小学徒，从板凳上跳了下来，前胸后背向台下观众这么一展示，除了脸色有些发红之外，竟然屁事儿没有！
“好！”
台下众人纷纷叫好。
今天可算是涨见识了，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子儿，竟然能挨得住这么一下。早这样演，不就行了吗。
当下就有人开始往台上扔铜子儿。
旁边立马有助演，拿着簸箕上来，把铜子儿往里面划拉。
等打赏的差不多了，助演把簸箕捧到杜班主面前，后者也不接，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助演会意，低头在簸箕里扒拉了一阵，然后向杜班主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打赏的数目还没到两块大洋。
杜班主转过头对小学徒说道：“诸位爷都很热情，但这打赏还不够啊……”
小学徒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不够就继续演，演到够为止！”
“好，是个爷们！”杜班主竖起大拇指，“那就继续！”
话音落下，便有助演又抬上了一块石板，看上去跟之前的那块差不多。杜班主又询问了一次，要不要上来查验。
台下观众纷纷摆手表示不用，这才刚看出点劲头呢，验来验去的耽搁时间，赶紧开砸才对！
杜班主从善如流，既然不验了，那就直接开始吧。
于是小学徒又躺回到板凳上，盖上厚布，压上石板，又是一下重锤。石板依旧应声而断。
而随着这第二块石板的断裂，观众的情绪再次高涨了一层。得到的打赏，亦要比之前多上了不少。
但依旧不够。
不够怎么办？继续砸呗。
于是，第三块、第四块石板也陆续地被搬了上来。
等到第四块石板被砸断。小学徒的脸色儿已经不对劲儿了，第一块砸断的时候，只是有些发红，现在已经变成了酱红色。表演的越来越吃力，中途休息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看样子，已经到了极限了。
“弄不好，怕是真要出人命了……”有观众心中担忧起来。
……
这时候，台下观众已经变成了两派。
一派心肠比较软的，害怕砸出事。
其实他们从第一锤的时候，就在出言劝说，而每次打赏，也是他们为主力。就想着多给点钱，趁早让那小学徒下台。而这一部分观众的数量，也随着表演的进行，变得越来越多。主要是好多人都看出不对了，一些一开始对表演充满期待的人，也渐渐冷静了下来，看到小学徒的状态，心中不由生出怜悯与抵触的心理。
反观另外一派，就明显不一样了。
那小学徒被砸得越惨，这群人就越兴奋，半点不会考虑到，会不会出事，小学徒会不会死在台上的问题。他们红着脸，眼中满是狂热，亢奋地挥舞手臂，像极了输红眼的赌徒。
还不时地冲台上大喊道：
“砸，狠狠砸！看他能扛几下！”
小学徒中途休息稍微长点，他们还会不断催促。好像小学徒不死在台上，这事儿就不算完一样。
这种人，就是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这种人或许平日里看上去人畜无害，但他们心底却流淌着恶臭的毒液。
他们的恶，是对生命的漠视；是对同类的残忍；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反正重锤没砸在他们身上，死的也不是他们自己。
他们在生活中各种的不如意，却找不到地方宣泄。现在，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发泄口，所以他们恨不得小学徒去死，只有小学徒死在台上，才能带给他们最大的愉悦。
这样的人，古往今来都不缺少。在后世网络上更是比比皆是，而现实中有人跳楼，好多好心人都在劝说，却还是有那么几颗老鼠屎，在下面叫嚣，说什么“快跳啊……你不跳，就是王八蛋……”之类的混账言语。
像这样的老鼠屎，真该像某电影台词说的那样——跳下来，砸死你个王八蛋！
……
回到百戏团这边，有观众看不过眼了，出言指责他们：“差不多就行了，非要看他被砸死吗？”
而这些人还振振有词道：“心疼了，心疼就多给点钱买他下来呗。没钱装什么大头蒜！”
左右观众气得牙痒痒，却又没办法。
这可是两块大洋啊，换成铜子儿的话，一块大洋值一千个铜子儿。而现在市面上一块大洋能换一千一到一千三个。就按一千来算，也是两千个铜子儿。
这帐篷里有百来人，分派在每个人的身上，也就二十个。
但问题是，还有一部分人光看不给呢。
就比如那群老鼠屎。
打赏，怎么可能？
打赏够了，那小学徒不就得下台了吗，一个子儿都不能给！
所以别看这群人喊的最凶，但最一毛不拔的，就是他们！
这群人的钱，又得加在其他人的身上。
大家都是老百姓，都过得不容易，还得养家糊口。一年下来兜里也落不到几个钱。看到喜欢的表演，打赏几个还行，但一次性拿出那么多，却不是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