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真假乞丐
等唐少爷得意了一阵之后，又提出新问题：“既然世上那么多的真乞丐，那为什么还有穷家门的存在。”
“不团结呗。”麻六解释道：“或者说，当他们团结起来之后，就会变成新的穷家门。谁都想往上爬，这乞丐也一样。能坐着数钱，谁愿意跪着讨口？”
“你这么一说，还有那么点儿王朝兴替的感觉了。”唐少爷笑道。
“您别说，还真有那种味道。”麻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初五插嘴道：“那怎么分辨真乞丐和假乞丐呢？”
“简单。真乞丐要饭，而假乞丐要钱。这种假乞丐，或者说职业乞丐，里面也分为三六九等。最次的，就是沿街讨钱，他们依附于上面的乞丐头子，每天讨来的钱财，大部分都要上供。而这些个乞丐头子呢，都有自己的地盘，比方说这两条街归我，那两条街归你，这么一划分出来，就是各自的地盘。他们各自的手下，不能越界乞讨，否则就是抢生意，同门之间都要下狠手！”
“还有就是，这些个乞丐头子，一般不会向路人乞讨。毕竟路人没多大油水，还不如交给手下人办。他们一般是吃沿街的商铺。挨家挨户地去讨钱，而且每间商铺还不能少，必须百个铜子儿起步。少了人家还会骂你‘打发叫花子呢’！但问题是他们本来就是叫花子啊！”
麻六说到这儿，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么一条街下来，收到的钱就不可细算了。主要是这活儿干得还不累。所以地盘越大，商铺越多的乞丐，往往越有势力！”
……
这一番话下来，唐少爷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乞丐里面，也有这么多的门道。
“那些商铺，就乖乖的给他们钱？”
“嗨，唐少爷您是大户人家，手里攥着的都是大钱，这街面上的事情自然不会清楚。商铺也不是软面团子，哪儿能说就给呢。但你不给的话，人家恶心你啊！”
“这人到了您铺子门口，先给您唱一段莲花落，然后就杵在那里不动。这时候，‘懂事儿’的商家就知道该打发了，免得这烂衣烂裤臭烘烘的玩意儿，影响自家生意。”
唐少爷翻了个白眼：“那若遇到不懂事的呢？”
“不懂事的啊，也有办法。人家继续唱，不过唱得就不那么入耳了，全是些污言秽语，诅咒你亏钱，家破人亡的词儿。你要出去跟他理论，可千万别碰他，一碰就往地上躺，大喊‘打人啦，为富不仁打死人了’。反正有多大动静，闹多大动静。闹得你生意做不成，闹得你认输给他钱为止。”
“啧，还真是坨臭狗屎啊！”唐少爷听得直挫牙花子。
麻六道：“您这个词说对了，他们就是群臭狗屎。不咬你，光恶心你，沾上了还甩不掉。而且百来个铜子儿对于商家来说，也不算什么事儿。干脆给了，省得他们恶心人。”
唐少爷听得直点头，确实挺恶心人的。
“当然了，他们也会遵循一些规矩。不会天天去要，一般是隔一天要一回。比方说今天要左手边的商铺，明天要右手边的，这样轮换着来。不过隔一天见一回，瞅着心里也膈应，就有商铺掌柜去跟那人商量，您就别天天来堵门了，说个数，干脆包月得了。于是有些商铺，每到月初，就会给乞丐头子一笔月钱，算是花钱免灾。”
“哦，我说我没碰见你说的这些事儿呢，感情都是包月了。”唐少爷恍然大悟。
“那可不？反正钱也不多，而且给了钱，他们也会稍微管点事儿。比方说他们手下的乞丐，绝对不准骚扰商家；再比如说，铺子里遭了贼，他们也会帮忙收个风，提供一下线索。甚至会出面帮忙把失窃的财物要回来，当然了，这一项得另算钱。”
唐少爷听到这儿，不由得拍了拍胸口：“好吧，这么说还是有点儿作用的，我心里稍微好过一点。”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唐少爷还是懂的。
……
“是吧，万事万物都有存在的道理。人在浊世之间浮沉，有些东西是免不了的。而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就是，有别的乞丐上门无证乞讨，他们也会……”
“等等，你说啥？乞丐还得有证？”陈初五打断了麻六的话。
“对啊，那是人家的地盘，怎么能随便乞讨呢。至于有证无证，也就是那么一说，一般是指外来的那些真乞丐。这些人不懂穷家门里面的道道，端着个破碗，就上门讨食。明白的店家，知道这是真乞丐，给点吃的，或者给俩钱就打发了。不明白的就不乐意了，凭什么啊，都给了钱的，还上门讨食？这时候，乞丐头子就要做事了，他们会把这些乞丐都撵走。”
陈初五气得鼻子都歪了：“好家伙，饭都被假乞丐讨了，真乞丐反而饿着。”
“是啊，这狗屁的世道，连乞丐也不容易啊……”麻六长叹了一声，表情变得无比唏嘘。
“那这些真乞丐怎么办？”
“刚不是说了么，大多都被乞丐头子收编了。除了那些四处流浪的，人管不着。像那些撂摊的，也就是找一地儿不走的真乞丐，都是被乞丐头子控制的。在他们的地盘，想讨饭得交数，不交的话，连饭都讨不成！”
“而这些真乞丐，在这样的环境下呆久了，又会慢慢变成假乞丐。我就知道有这么一位，以前是真乞丐，后来慢慢往上爬，混成了乞丐头子。这人或许是被压抑久了，上位之后，做起事来肆无忌惮。不只月钱要翻倍，讨个饭还横的不得了。”
陈初五好奇道：“怎么个横法？”
“我就这么说吧，他上门讨钱，连莲花落都不唱，就腰里栓根麻绳，往人家铺子门口一站，数三个数，数完之前没人出来给钱的话，直接把麻绳房梁上一甩，就要吊死在人家门口！反正我烂命一条，死你门口，你还得给我收尸——你说横不横吧。”
“嚯，这可真够横的！那他后来怎样了？”
“后来，死了呗。”麻六一咧牙，表情之中透露着一丝狠辣：“梧城不允许有这么牛的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