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摆大桌
在梧城这边，“摆大桌”的流程具体是这个样子——
想干这事儿的人，悄默默地来到赌坊，不急，先观察一番，看哪个赌桌上的钱比较多。看好了之后，挤到赌桌旁边，拱手高声道：
“对不住了，诸位！”
然后趁着旁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到这赌桌上面。因为赌桌一般都比较宽大，人趴在桌上呈“大”字型，因此才有摆大桌这个说法。
这人趴上了，趴好了。
其他人就得往后退，赌桌上的钱财也不能动。因为这是人家的卖命钱，你若伸手拿回去，他若扛过了这顿打，那所有的损失，都得你来包圆。就算没扛住，这人的身后事，也归你解决。
然后赌坊的打手就该出动了，一拥而上，冲着那人就是一顿暴打。这挨打的还是那个规矩，不能喊疼，但可以喊停。一旦喊停，便直接把你扔出去。这事儿也就黄了。
但只要在规定时间之内，你扛过了这顿揍，那么这张赌桌上的所有钱财，你都能拿走。赌坊还会派人把你送去医馆医治，其中的花费，都由赌坊出。若你在这间赌坊里欠过债，那更好，一笔全给你消了。
其实医药费和欠债都好说，这摆大桌最大的收益，就是那一桌的钱财。
所以在摆大桌之前，您得先看清楚，别选一桌钱少的。
据说以前就有那么一位，挨了一顿好打，好不容易扛过去了，事后一算钱，根本没多少。
可亏大发了！
……
至于赌坊这边，规矩也稍有不同，打手不能使用武器，但可以往死里打。这就涉及到一个结果——梧城赌坊里，敢来摆大桌的人，基本上是九死一生！
别看人家不用武器，只用拳头打。但这打手的拳头，是一般人能比的吗？即使是相同的力度，人专业打手打出来的，也要比普通人更疼——就跟拳头上附了魔似得！
北方赌坊可以用武器，但人家是悠着打，不以打死人为目的。只要你骨头硬，能忍，够横，人家就服你，该你吃这口饭。
而梧城这边不一样，人家是真往死里揍啊！
因为规矩就是这样定的。
而且这其中还涉及到名誉之争。
作为一方赌坊的打手，你若打不死人，人家就会嘲笑你拳头软，看不起你。更有甚者，若是一间赌坊，经常有人“摆大桌”成功，别的帮会就会蠢蠢欲动，还会来抢你的地盘。
谁叫你软头软，打不死人呢。既然吃不了这口饭，就给别人吃吧。
所以，为了名誉，也为了切实的利益，打手们也得狠狠打，往死里打！
可奇怪的是，大家都知道摆大桌九死一生，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来摆呢？
有好事者统计过，梧城的赌坊里面，每个月都能遇上两三个摆大桌的。这些人中，有一部分是欠债太多，或是输红了眼想要绝命翻本的。还有一部分，就有意思了，是一些想干大事儿的混混。
其实混混吃赌坊份子钱这事儿，各地都有。梧城这边虽然吃不到份子钱，但出名啊。
混混想要混出头，名气是很重要的。就好比水泊梁山的头头宋江，名气大了，到哪儿都有人追随他。
那么混混也是一样，想要立旗子招手下，一方面要够横，另一方面就是要出名。
这摆大桌可说是二者都有。
只要你挺过去了，凶名有了，还有钱财招揽手下。于是一些个混混，就把算盘打到这上面。
据说啊，罗家当年起势，就是祖上“摆大桌”，获得了名气以及第一桶金。后来靠着这些人马，抢地盘、反攻赌坊，这才有了今天的罗家。
这榜样的力量，可说是无穷大。
那么这些个混混后辈们，重踏罗家走过的路，也是情理之中。
……
说回到烂赌榕这边。
其实梧城赌坊里面规矩门道挺多，除了“摆大桌”之外，还有押“死签”。简单点来说，就是取一截身体上的物件儿，当做筹码，压在台上。比方说你剁下小手指，扔到赌桌上。
荷官面不改色，冲你一拱手说道：“这位兄弟怕是遇到难事儿了，来人，送几块大洋给兄弟当做路费。”
若这个时候收手，你便能拿着大洋离开。
但若不收手，还想继续赌。那就喊一声：“开宝吧！”
荷官便心中明了了， 那就继续开赌。
若是这一局赌输了，荷官便把你押出来的小手指，像垃圾一样扔到一旁，笑着拱手道：“这位爷，不好意思，改天再来玩儿。”
到这儿，你就该转身离开。若再揪着不放，那就是不懂规矩了，轻则扔出赌坊，重则……打死你都活该！
但若你这局赌赢了，那你今天输出去的一切，赌坊双倍奉还。还要送你车马费与医药费。
说起这押死签，电视剧《傻儿师长》里面，就有过类似的情节。有感兴趣的看官，可以去看看。
既然押“死签”，比“摆大桌”危险性低，那为什么烂赌榕要选后者呢？
那是因为他已经押过死签了，他现在手上，就只剩九根手指了。而一个赌坊，只能押一次死签，押多了，那就是坏规矩找事儿，人家不只不跟你赌，还得把你轰出去！
这次烂赌榕也是被打得狠了。
想着左右都要挨打，还不如去赌坊摆一场大桌。万一自己能熬过去呢，这不就妥妥的绝地翻盘嘛。
诸位看官，所谓赌徒的心理，说的就是他这样。
……
于是乎，等身体养好之后，便选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烂赌榕便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寻死……哦不，踏上了去赌坊之路。
来到了赌坊，他还是照例先观察一番。有相熟的赌徒跟他打招呼，也如平常那般回应，仿佛没事儿人似得。
毕竟在赌坊厮混了那么多年，也看过不少“摆大桌”的，对这里面的门道，他可是一清二楚。
来来回回转悠了几趟，终于选定了一桌。这是桌赌骰子的，桌面上筹码极多。坐正中间那位赌客，穿着一身绸缎的袍子，大冬天里，手里还摇着一把扇子，一副附庸风雅的模样。一看这穿戴，就不是一般人，平日里这样的富家子，都是去大赌坊或者楼上包间的，在这儿可不多见。
再看他面前的筹码，好家伙，堆得跟小山似得。
确定是大肥羊无疑了。
那就是这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