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万里寻子路
张小武遇到他爹的时间，和他们被拐的时间差不多，也是临近年关的时候。
当时百戏团来到梧城表演。
演了有那么两三天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大家都习惯了。
那日张小武兄弟俩，正在台上卖力表演。之所以是他兄弟俩一起上台，那是因为老班主杜老头觉得他们是兄弟俩，就想着把他们打造成一对组合——就像表演银枪刺喉的那俩黑白衣小伙。
与黑白衣俩小伙不一样的是，张小武哥俩是亲兄弟，而且长相颇为相似，这就更具观赏性。以后若是真成角儿了，过档的费用，也要比普通两个艺人加起来还高很多。
因为这一点，张小武兄弟俩，在百戏团会稍微得到一些优待。当然了，只是稍微优待。那些个折磨人的表演，还是得演。但不是那种特别毁人的，毕竟这关系到老班主的钱袋子。
除此之外，只要兄弟俩踏踏实实地学艺表演，班子里也不会太过苛责他们。
这回事说起来，有些不公平。毕竟大家伙都是被拐来的孩子，为啥他们俩有优待，别人却没有。
这只能说百戏团不是善堂，它本就不是一个讲公平的地方。不只是百戏团，其他的一些戏班子，甚至是青楼窑子，遇上那种长得漂亮，或者是像他们这样的双生子，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优待的。
因为人家和普通人不一样，练好后的收获，也比别人更加丰厚。
而张小武兄弟俩，他们也没有“辜负”老班主的期待，就靠着这两张相似的脸，获得了不少观众的青睐——毕竟一个小孩已经够可怜了，现在是双倍，有善心的看客肯定慷慨解囊。而那些心怀恶意的看客，也恨不得兄弟俩一起死在台上，开出的赏额，也更高。
一般情况，张小武哥俩演一场戏下来，所获得的打赏，都要比一般人还多。
老班主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觉得自己没看走眼，这一步是走对了！
……
那么转过头来，再说那一天发生的事儿。
当时张小武兄弟俩一番表演之后，老班主插科打诨几句，就开始进行折磨人的节目了。今天真是奇了怪了，这节目刚刚才进行没多久，赏钱就凑齐了。
其原因，是有一位看官特别豪爽，大把大把的铜子儿往台上洒。有心怀恶意的看客开出赏额，想要张小武哥俩继续表演，这人也不惧，反正大家对着来，直接用钱压你一头。
反正就一个意思，今天这兄弟俩他保定了。
旁人一看他这架势，不敢再往上砸钱了。咱来这儿是看个乐呵，没你这样砸钱的，好像台上那两位跟你亲儿子一样。
算了算了，反正后面还有演出，没必要在这里跟这人斗气。
要说不说，这些人还真猜对了。台上那兄弟俩，还真是这人的亲儿子。
这人便是张小武兄弟俩的亲爹——张老实。
当初兄弟俩被拐走的那日，张老实正在帮人做工，这手上的活计才做了一半，他老婆就哭着喊着找上来了，说她去街坊家帮忙做饭，等回来的时候，家里俩儿子不见了。
张老实当时就急了，扔下手上的工具，就往家里跑。
好在那做工的东家是个良善人，不只没有追究张老实的责任，还发动着工人一起找。
但他们找的时间，离张小武兄弟俩被拐走的时间太久，那卖糖人都不知跑哪儿去了，怎么找得到？
寻找无果，张老实他老婆气得直扇自己耳巴子，说自己不该贪图那点工钱，应该在家里守着俩儿子的，不然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说实话，这事儿怎么怪的了她呢。
对于老百姓来说，年关本就难过，若是想过个安稳年，就必须想方设法地挣钱。有所疏漏也是正常。
当然也怪不了张小武两兄弟。孩子才多大啊，哪儿懂得了那么多？
大家都是从小孩长大起来，应该都明白。哪家小孩不嘴馋，不贪玩的。况且还是在那个物资匮乏的时代。再科学一点来解释，小孩子的自制力本就比大人弱，情绪来了，他们自己都控制不住的。
怎能把这事归咎到孩子身上？
其实最可恨的，还是那些人贩子。
老百姓的日子本就难过了，他们还专门挑着这个时候来祸祸。说不得，那卖糖人早就踩好点了，就等着张家媳妇出门，老张家没大人的时候，来拐张小武哥俩呢！
这些没人性的狗东西，都该下十八层地狱！
……
一下子丢了俩孩子，好好的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于是张老实夫妻俩，就踏上了找孩子之路。
但他们都是普通老百姓，哪儿知道老渣行里的那些道道？只能两眼抹黑的到处瞎找。
就这样找了有一年多，张家媳妇身体扛不住了。主要还是她一直自责，觉得孩子丢了，是自己的原因。在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打击之下，这人终于熬不住，生了场大病。
张老实只能把老婆送回娘家，让她好生养病，自己一个人继续去找。
于是乎，张老实就一人又寻觅了好几年。
当然了，这几年他也不是白找的，处在他这个环境之下，多多少少还是能了解到一些老渣行的东西。知道这些人拐了孩子之后，要么卖给别人家做儿子，要么卖到曲艺班子里去当学徒，只有实在卖不出去，怕砸手里面，才会贱价卖给穷家门采生折割。
张老实还抱着一丝希望，先从前两者找起。毕竟若是最后那种情况，容貌都被毁了，哪儿还找得到？
这些年，张老实就往来于各个城市，各处打听。只要是听到哪家有新过继的儿子，或者说哪里有曲艺班子，就会找过去看。但结果都令人失望。而随着时间越往后推，希望就愈发的渺茫。
张老实好多次午夜梦回，梦到两个被折磨成畸形的乞儿，从自己面前经过，凑上去一看，正是自家孩子。
然后从梦中惊醒，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或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吧，他听说有那么一个百戏团，往来于各个城市之间。据说这个班子不简单，跟老渣有些联系。
通常年关的时候，会到梧城这边表演。于是就紧赶慢赶地追到了梧城。
结果刚坐下没多久，就看到，那登台表演的俩位小学徒，正是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