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姚广孝墓塔
施寻回来摔在了一块草地上，她当即就晕了。在家躺了好几天，她才把元气慢慢恢复过来。医生两次上门给她做体检，处理眼伤，其余时间都是表姐在照顾。
施寻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母亲，是父亲一手把她带大的。父亲是学校历史系老师，和她现在实验室的老师是好友，而她自己是学思想政治教育的研究生。
头几年学校自研虫洞的时候，父亲也是其中一员，只是当时虫洞还无人穿越过，父亲精力又放在族谱上，所以到后来，才是老师成了实验室的一把手。
父亲离世的时候施寻刚上大学，表姐怕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就让她放假都去他们的家里。表姐比施寻大几岁，平常总是顾这顾那，老妈子似的把施寻照顾得无微不至。
老师六十出头，戴副大黑框眼镜，有白须胡茬，是个历史狂魔。平日作风也是疯疯癫癫，一会儿性格在那个历史人物身上，一会儿性格又在这个历史人物身上，六十岁了还是个不正经的顽童，表姐看他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这次还瞒着表姐让施寻凭空消失了几个小时，并且还受伤了，女子可是爱美的，她又是疤痕体质，老师自然是被表姐暗地里一顿嫌弃一顿骂。
不满归不满，好歹人是回来了。一周后，施寻带着整理好的笔记出现在实验室，她要把穿去和穿回的身体反应，和在元朝的所见所闻报给专家们听。
完后专家们根据她的经历，得出第二轮结论：虫洞穿越的年限误差前后五十年，地址方圆五百里。
为什么是第二轮？因为在她之前还有人穿越过。
那人是实验室的成员小张，二十五六的阳光大男孩。也就是上个月的事情，小张穿的也是元朝。回来后专家们根据小张的经历，得出虫洞穿越的地址对，时差前后十年。为了巩固那种结论，又要小张继续第二穿，可是不知怎么的，休息半月后的小张却突然暴毙了，至今还没找到死因。然虫洞好不容易研发出来，投资方和那群专家们，哪儿忍心实验就这样终止，才轮到她施寻的。
然利用虫洞穿越两次，得出两次完全不同的结论，不知道哪个是对的。老师和专家们推测，估计是虫洞认主人，小张和她的各种身份信息都不一样，所以小张的结论，不能在施寻这得到延续……
施寻的报告里面，出现最多的人物是独闇和王宾，外带偷窥了还是和尚身份的朱元璋。本次穿越虽没赶上历史动荡大潮流，没见着多少大人物，好歹证实了朱元璋不是民间画像传言那样是个猪龙长脸，人家反而是个大帅哥。还有姚广孝，后世都在疑惑他好好的家世为什么要出家，原来人家是父母离世了求心安，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听完施寻的汇报后，实验室的人“轰”地起身，相互击掌，庆祝自研的虫洞虽然漏洞百出，好歹是国内研发的第一个，并且两次实验，穿越之人都能活着回来。
学校研发虫洞并不是为了考古，而是为了科学，听说还是为了名声为了钱，投资方肚腩挺大的。
但是研发人员大多都是学校的，有好几个老师和同学还都是历史系的，听施寻说了朱元璋和姚广孝后，那几个人自然就被好奇心驱使，说要去他们的墓地看看。
朱元璋的墓在南京，姚广孝的墓在北京，一时好奇心难耐，都驾车先去房山。
房山属于北京的远郊区，姚广孝的墓塔就在那，2013年被评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姚广孝墓塔整座塔坐落在一级四方形的平台上。最下面是八角形基座，基座上立有两层八角形的须弥座。须弥座式塔座束腰浮雕寿字和菊花、莲花和西番莲花的造型图案，其上三层外顷的莲花瓣。中间塔身，四正面雕仿作隔扇假门，其他四面则雕有仿木棂假窗。正面门楣之上嵌方石一块，其上楷书：“太子少师赠荣国恭靖公姚广孝之塔”。
姚广孝墓塔整体结构匀称，塔身上的花卉图案别致，且雕刻精细。整个塔身轮廓清秀而挺拔，就如十四岁的独闇一样……
“独闇……”施寻站在塔碑之前，嘴里不知不觉唤出。想着上次离开都没来得及跟他打声招呼，心下就是突突的遗憾。
老师两手叉腰站在一旁，看着塔碑也是感触：“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这种人让人敬，让人怕，让人不寒而栗。他们是‘能人’，却不算‘好人’，他们是历史中的特殊存在！”
看来老师和其他史评人一样，也认为姚广孝是个满腹经纶却阴险残忍，为实现自身抱负可以使整个祥和的天下再次陷入战火的人。而在此时此刻的施寻这里，姚广孝不过是那个成天想着给她肉吃的少年而已。
“老师，你相信书中记载的‘目三角如病虎’吗？”
“不相信。”
“为什么？”
“1939年，日军侵略到北京，在一片废墟里找到过姚广孝的雕像。雕像中他身材纤长消瘦，眉宇间睿智豁达，风采卓然。不仅无坏相无老态，反而亲慈祥。”
“呵……”施寻居然笑了，好似听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
老师确实没那么片面，又说：“再者那句对方孝孺至高无上的美誉——天下读书人的种子，就是姚广孝的创意。这种敬敌方才学之人，怎么可能只是世人看到的那样，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僧呢？”
是啊，方孝孺是中国史上最早被誉为“读书种子”的大儒，这对文人是至高无上的肯定和荣耀。“靖难”之后，姚广孝还向朱棣求情，求他放过方孝孺，否则天下读书种子绝矣。这种敬敌方才学之人，又为天下学问着想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僧呢？
施寻慢慢从衣服兜里摸出一块钥匙，耳边响起温润的声音：
“你不是想吃肉吗，明日可吃去。”
“我给你拿肉来。”
“施寻，你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施寻你不喜欢的，独闇都不参与。”……
一周了，七年了，他和王宾，过得好吗？
不免又苦笑一下，他们过得怎么样，她还不知道？环顾四周，施寻看得恍然。对她而言，在常州和几个少年相处的日子，不过就是几天前而已，而短短不过几天时间，这里就是六百多年的沧桑。几天前她还生活在那些鲜活的人身边，转眼他们就变成了书中真假难辨的文字，和眼前的一座墓塔，塔周围还都是些不起眼的小山包。
“最快都是十年吗？”
“行，那就十年之后，我们在常州见！”
又想起王宾的话，施寻隐忍地叹了口气。当时在十四岁的王宾面前，她一时心软跟他定下了十年之约，而回到现实生活里来，她怕是要失约了。因为表姐成天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就怕她哪时刻不注意，就又跟老顽童老师玩穿越了。何况自己穿越的目的是寻亲，不是兑现什么约定。
“对不起了王宾。”
“独闇，欠你的钱也还不上了。”
施寻在心头默默地说，转头对上表姐的眼睛，挽着她回家。
而老师研究虫洞机器已经疯魔，成天泡在实验室。两天后，施寻正在家中研究父亲留下的族谱，突然接到实验室电话，要求她回去准备第二穿。因为她是继小张后，这机器第二个身份识别的人，虫洞有它自己的记忆，要想巩固她穿越后的结论，就还得是她自己。而施寻唯一要做的，就是把体重保持跟一穿时一致，这样在虫洞内穿越的速度才会一致。现在实验室要验证的是：所谓的21世纪的一天，是否真的就是元明两朝的一年？照一穿的经验和她身份识别后来说，应该就是这样的。
施寻当时犹豫了一下，她知道实验室这个电话老师是默许了的，她自己也愿意再当小白鼠，毕竟穿越本身就是一件十分有诱惑力的事情。但是如果时间规律跟一穿时一样的话，那她本次过去就是那边的十年，方孝孺才一两岁，不是她的初心……
可是为什么，又那么希望时间规律就是一样的呢？就是希望她本次过去，正是那边的十年之后呢？
很是矛盾，矛盾的施寻短时间没有给结果。实验室的人又说，机器经过调试改良，现在是2.0的了，穿越时对身体的损伤不会像一穿那么大，并且就算时间规律有变化，往后还有三穿四穿的机会。
对啊，还有机会，施寻瞒着表姐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