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忽明忽暗
栖霞寺隐秘在栖霞深山，占地面积很少，不是同道人，基本无法知晓。
独闇和徐贲站在寺庙的门口前，听寺中一位老者说，之前半年时间，寺中确实寄养了一个孩子。但是孩子不是由他们僧人照顾，而是由外边找来的一个老婆子在照顾。但是现在，老婆子和孩子都被带走了，去向不明。
谢过老者，两人下山。走到山坡的一处石阶边，独闇坐下。支开两腿，两手肘搭在膝盖上，两掌捧住额头，细细梳理着整个事件的前后逻辑。
在将军府，涂节带着柳儿前脚走，他们后脚就来栖霞寺了。然而此时孩子却被带走，就说明涂节是在带走柳儿的同等时间，安排了另一拨人来带走孩子。
“荷香”在文坛算是有名的，以她心中的笔墨生存完全不成问题，不足以还要当个丫鬟讨饭吃。定是涂节等人，拿了孩子威胁。细算时间，半年前孩子就被寄养在栖霞寺，半年前胡惟庸涂节等人都在松江，柳儿又是松江人，那就说明他们半年前就认识。再根据柳儿曾经的说法，说她跟着到南京来之前的两个月，就因为自己的诗画被涂节发现，从而给了她一笔钱……
不，她要的不是钱，而是孩子被涂节威胁了，她不得不跟到南京来，还被逼着签下卖身契。
从而也就证明了，柳儿之前的多次消失，其实都是偷偷到栖霞寺来看孩子了。从而也就证明了，为什么胡惟庸，会对柳儿如此放心。
再来胡惟庸肚里没多少墨水，但是附庸风雅，柳儿无论是外形还是内涵，对好女色之人来说，都非常着迷。之前涂节只算是个胡惟庸的门生，这几个月突然变成义子了，也就说明，胡惟庸对涂节送的柳儿，相当满意。
逻辑通了，独闇捧额的两手滑到鼻前，露出微微睁开的一双深邃眼睛。看着脚下的长长石阶梯，道：“徐贲，你马上派人去趟松江，打听下文生的情况。”
那时候的文坛，就跟现在的某些圈子文化一样。圈内人的长相、履历、文笔风格、包括绯闻都会有传言。徐贲是文坛人，很快就反应过来，问：“你是说孩子是文生的？”
文生是柳儿的情郎，这在文坛是公开的秘密。那时候的文坛，女子非常少，柳儿才情双馨，《荷香集》又销量火爆，所以大家自是对作者“荷香”多有探讨。
柳儿出生在“农民起义”最硝烟的那段时间中，自小流浪，被文生所救，为他家女工，后两人暗生情愫，但文生已有妻、子。最终被他妻、子，妒恨被逐……
“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早上院里一地酒壶，很明显是施寻和柳儿一夜饮酒，推心置腹。文坛上荷香的传言，只有跟文生，何况柳儿上次，还脱口而出“文郎”。恰巧这一切，都跟自己刚刚推测的时间线对的上。
独闇起身，边走边说：“再帮我准备些厚重礼品吧。”
这么多天了，他该给涂节登门道歉了。如今朝廷和胡惟庸两方纷纷抓人，这之中肯定隐藏着什么突发事情，他也好趁机打听打听。
堂堂皇家燕王不会拿施寻一个女子怎么样，施寻被带到宫内，在燕王身边，严格说来还会比在相府安全。
只是……
“施寻……”独闇在心中默喊，忧虑了情。
也不知道她离开了自己，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又胡思乱想……
但是现在还不能联系她，皇宫戒卫森严，有飞鸽出入，难免不让人多虑……
“别担心我，你们先保护好柳儿。”
是的，当下应先救荷香和孩子，涂节等人的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了！
独闇想着闷哼一声，止步，扭头看身后被阳光照射的茂密丛林，层层缭绕，忽暗忽明……
涂节府中。
通传过去很久，涂节才慢腾腾来到接客房。独闇见他一脸不悦，忙将厚礼奉上，姿态谦卑，引咎自责。
涂节知道独闇的来意，胡惟庸上次就有跟他讲过。他现在是依附着胡惟庸，所以大局还是要以胡惟庸为重。摆摆姿态，阴阳怪气几句，被醉茶那事，也就算了。
但是涂节这次聪明了，只是顺着独闇的道歉话头搭话，多余的一概不讲。稀里糊涂就被独闇醉倒几次，后遗症还那么严重，是个人都要吃一堑长一智的。
闲谈几番后，独闇想问柳儿和孩子的情况，但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涂节能接受自己的道歉，也是因为自己明面上，也是依附着胡惟庸的关系。涂节手中还有柳儿的卖身契，卖身契是剥夺一辈子的，只要涂节想留，即使徐贲的整个军队来了，他们也带不走柳儿。如果问话太多，反而还会让涂节对自己起疑，对柳儿对孩子都不利。
只是对话间的细致观察啊，不由让独闇胆颤心惊。涂节讲话的时候多次用了帕巾擦手，擦完手后他就把玩着案几上的那些昂贵器玩，而一旁放着的那块白色小方巾上，明明沾着点滴血迹……
独闇将眼光移向窗外，神思飘忽，面部淡淡的愁云笼上眉头。心中轰然一凛，咬紧了牙关口，只怕荷香，已经……
“涂大人，那我先告退。”不忍再想下去，独闇起身，道别离开。
走到门口，府中下人追出来，凑他耳边，说了一个时间和地址。
听完下人的话，独闇咬牙挺立，胡惟庸，我正要找你！
是在市井的一个茶肆中，徐贲说要安排几个高手潜伏，被独闇拒绝了。
如果那突发的什么事件，是对自己和胡惟庸关系不利的话，那么胡惟庸就不可能再来约自己了，并且还是在外边。安排高手潜伏，万一被胡惟庸发现，会影响本次交谈。
没错，独闇之前给胡惟庸使用的也是障眼法。明面上应他，顺他，偶尔反弹两下，表明自己有才华但清高，与之有微年情谊，但受不得软禁之辱。
而站在胡惟庸的立场思维上，独闇等等行为，恰恰正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
而独闇之所以还这么做，是想彻底获得胡惟庸的信任之后，打入他的内部，获取到更多的情报信息，好为燕王可用。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