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魂断秦淮
一路回府，徐贲讲了这几个月发生的所有事情。施寻也这才把前后关联捋明白，为什么资料中没记载，独闇却参与了。
一介草民，被逼得夹在皇权相权之中，两方的高压，一步错，步步错，不敢想象他是怎么过来的。
完后徐贲问，朱元璋到底为什么要抓她？
施寻摸了摸左眼角，猜测说：“应该是我上次来，他还是皇觉寺行童的时候，我给他留下了什么印象吧。但是三十年了，他肯定记不清了，但又处在胡惟庸案子的这个关键点，他心里有所不安，才这样吧。”
是的，施寻说的没错，朱元璋正是这个心理原因关押了她。
在宫内四个月，朱元璋始终都没想起她是谁，才给了朱棣拿徐贲张羽的命，换她出去的机会。
如果朱元璋真的想起了她，就凭她三十年容颜不变，也不可能轻易放她出宫的。
不可否认，朱元璋是历史上难得的一位勤政皇帝，但是，朱元璋又是一位极端多疑的人。
尤其是从胡惟庸这个案子开始，他再经历发妻马皇后去世，再经历爱子朱标病崩，朱元璋的心理就出现了重大的扭曲，越发的残暴。
尤其是步入到晚年阶段，更是陷入了一种极端的思考，患上了类似于歇斯底里的神经质一般，看谁都像奸臣，看谁都要造反，以杀戮功臣为快感。
直到他几乎杀尽了为打下大明江山的所有开国功臣，仍然让他难以收手。
朱元璋，太爱他的长子朱标了。这种偏爱还延续到了朱标的下一代，他的皇太孙，朱允炆身上。
那时候已经是朱元璋的执政晚年，那时候的朱棣已经在北平威武一方，燕王的名声和实力都不可小觑。
朱允炆和他父亲朱标一样，都性情温和，朱元璋担心燕王的势力会给南京中央的皇权构成威胁，不惜在临终前留下密诏：杀朱棣！
将军府。
“柳儿！柳儿！”施寻一进门就开始找柳儿，途中徐贲给她讲过，说在完成独闇的计策中，柳儿有功不可没的一部分。
现在这是个敏感的时间段，独闇没有跟徐贲他们联系。但是席应真走之前，是明确给徐贲说过的，说他会带着独闇在边境等，让他们暂且不要联系，等过了这个时间段再说。
施寻打算即日就出发去找独闇，走之前先见见柳儿。
柳儿是她在这里唯一的女性朋友，她的记忆还衔接在彻夜喝酒那晚。
“柳儿！柳儿！”找了几个房间，一路呼喊，无人应她。
倒是跑出来一个小男孩。
小孩子身后跟着追出来的老婆子，嘴里叫着“慢点、慢点”之类担心的话。
小男孩一岁多的样子，刚学会走路不久，跑的时候左右摇摆的。
跑到施寻跟前，一把抱住施寻的大腿，嘤嘤哭叫道：“娘亲！娘亲！”
施寻一时懵，迷茫地看身边的徐贲张羽，他们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掠了下鼻子。
施寻：“保儿吗？”
徐贲：“保儿！”
“真的是保儿？”施寻又惊又喜，蹲下，捏住小男孩的小双肩：“你就是保儿呀！”
“娘亲！娘亲！”保儿小脸圆乎，不高兴地撅起粉嘟嘟的嘴，依稀还带着点未擦净的口水。
呼了几声娘亲后，保儿纯净的瞳中滚出水滴，样子委屈得不行。
“怎么啦？怎么啦？”施寻赶紧帮忙擦掉眼泪，声音不自觉地就哄着溺着。
把保儿抱起，擦拭泪水的手指力道也是轻了又轻，生怕把他弄疼了。
“柳儿呢？”施寻再问，小保儿找不到娘亲这么可怜巴啦的，柳儿这个当母亲的跑哪儿去了？
徐贲干咳声，一个眼色示意老婆子，先把保儿抱走。
保儿被老婆子抱走的时候，小手指还不舍地抓在施寻的衣领上，嘴里不断叫着：“娘亲！娘亲！”
施寻不明所以，保儿哭哭啼啼，看着实在可怜，随着他的哭呀声跟了两步，就被徐贲拉到一边。
“施寻……”徐贲顿了顿，说：“上个月，文生病逝，得到这个消息的当天，荷香就跳了秦淮河。”
“什么？跳秦淮河？她殉情？”
“算是吧，其实她身子一直都不好，郎中本就是说，她没多少日子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丢下孩子？”施寻有点气急，这也，确实是她内心的第一反应。
醉酒那晚，柳儿就说过她和文生的所有事情。
施寻当时听后的想法就是，虽然这是在三妻四妾的年代，但文生家族的财富是由其妻子娘家给予的，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人家妻子好心收养你，你长大后却夺人家夫，这要放21世纪，就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不过柳儿是知道自己的过错，她当时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才和文生生下了孩子。
被文生妻、子逐后，独自带着孩子靠笔墨过活，这点让施寻听到后，又是由衷的佩服。
爱情这东西，若时时刻刻都能让理智控制，那就不叫爱情了。
但是冲动过后，又能让理智占据上风，为了文生的家庭安宁，柳儿在胡党等人的不断压迫欺辱下，都从没向文生求助过，这一点，又让施寻对她产生了深深的怜悯心。
那晚彻夜醉酒啊，她们说了太多太多，一入宫门四个月，施寻的记忆，真的还衔接在那晚酒中。
永永远远，都记得柳儿当时醉醺醺的话：
“姑娘，其实，柳儿从来，都没有拿你当朋友看。你只不过是柳儿在顾及生计中遇到的一个人而已，我只是不讨厌你而已。我愿与你们一起，纯粹就是因为胡惟庸，他通倭辱国，背叛民族。这点，我忍不了。”
施寻那天为什么要找柳儿喝酒？
就是因为上次在将军府，她觉得柳儿的形迹可疑。
虽然凭着好感她没有多防备柳儿，但是对于柳儿在这段历史中的记录，她真的什么印象也没有。
为了大家的安全，所以她那天晚上提上酒壶，打算和柳儿推心置腹。
所以那时候才知道，是胡党的人挟持了柳儿的孩子。
更不料想，自己被带进宫后，柳儿被涂节带回去，殴打加侮辱。
更不料想，在一切都风平浪静可以好生过活时，文生对她思念成疾，病逝。
更不料想，文生病逝当日，柳儿就撇下孩子，去跳了她曾问过的，水冷不冷的秦淮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