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优雅的野心家
后世书上说，姚广孝是为了造反而造反，不恋权不爱财不好色，只是为了展现自己的一腔学识，就摆弄苍生。
可谁知道呢，人家正是因为心里装着苍生。
蒙元统治下，汉人受到了哪些歧视就不说了。朱元璋虽然再造了汉人华夏，但在浙苏一带还是实行高税、赶散政策。
一直到建文年间（朱允炆），方孝孺当政，浙苏地带才享受到了仁政。
但是改国策不是一两年就能全部落实完善的事情，建文帝（朱允炆）下诏禁止浙苏地区的税收歧视也无从谈起，虽然是减免了部分，但仍远远超过其他地区，而且减少的基本上是苏州无力支付而拖欠的部分，没有实质改变。
原来啊原来，姚广孝根本不是什么“一展胸中抱负，不负平生所学，足矣。”
如果真是为了展学识，那么早在元末乱世，乃至朱元璋和北元争霸的阶段，就是他可以发挥的最好时机。然而那段时间的独闇，却偏偏选择隐居或者流浪，所以，光以一个“展学识”是说不通的。
当然，他有“展学识”这个诉求，独闇之前亲口跟施寻说过，说他欣赏朱棣，因为朱棣在体验民间生活期间，爱民如子，民间细事，无不究知。
也当然，独闇出仕的愿望并不强烈，他现在只是起了要和朱棣干一番大事业的心，还没完全纳入人生行程，而让他真正做出决定的，会是什么呢？
施寻合上那些税薄，她可以确定税薄的真实性，因为独闇跟常州太守关系好。但好歹属机密，所以他放的地方高。想到即将发生的那些事，不由心中感喟。惹恼独闇的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无数的细沙。
晚上，独闇回来。
保儿在路上就睡着了，施寻把独闇拉到院子中的秋千上。
秋千是木制的椅子形式，是独闇为了逗保儿玩耍做的。又怕太过摇摆伤到孩子，所以秋千所用的材料相对厚实，小孩子推不动。
大人们偶尔在上面歇个凉，也不会晃动，椅子上边，还搭了个遮阳棚。
施寻头靠在独闇的肩膀上，两两一起仰头，看着这夜，也是满天繁星。
“独闇。”
“嗯？”
“你觉得咱们现在的这位洪武皇帝（朱元璋），怎么样？”
独闇想了想，轻轻笑道：“洪武皇帝，难得杰出者。”
“此话怎讲？”
“洪武皇帝，接盘的是一个经历了几十年战乱的国家。他再造华夏，励精图治。军事上，让丢失四百多年的燕云十六州回到汉人政权手里。文化上，重视教育，兴办科举，选拔人才。政治上，严惩贪官，传扬孝道。经济上，鼓励开垦，兴修水利，移民以补充人口发展生产，让社会生产力快速恢复。”
“哈哈。”施寻一下子笑出声，独闇果真是她爱的男人，刚被朱元璋过河拆桥，却还是这么阔达地肯定朱元璋的功绩，心里不禁对他又敬仰几分。
没错，朱元璋是一个历代罕有的勤政君主。尤其是在朱元璋末年，大明朝的在册耕地，人口数量均超过北宋巅峰。
一介乞讨文盲，在军事上更是不输历代开国君王。
“独闇，在明年，洪武十四年，这位洪武皇帝，还会收复丢失了几百年的云南。即使到了我的时代，云南都是我国的固有领域。”
施寻小脑瓜转移方向，看着独闇在繁星下俊朗的脸，有点神秘地说：“不久后，在云南，还会走出来一个小男孩，他和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小男孩？”独闇看她，笑道：“不是保儿吗？”
她挑挑眉：“秘密哦，不能讲。”
独闇捏住她的下巴，左右摇摇：“你还给我装秘密。”
她挑眉更甚，乐得开花。
独闇也笑，手松松，轻轻地刮到她的鼻尖上。
施寻心中甜甜的，她就是特别享受独闇溺爱她的这种感觉。
甜蜜地把他胳膊挽紧，又问：“独闇，除了赞扬，咱们这位洪武皇帝，还有什么是被诟病的？”
独闇顿了顿，闷出一丝叹息：“暴戾，为了王朝强盛，某些地方操之过急，苏州就税收特别严重。还有最不应该的，是大肆封藩。”
哦，所以了，这也是他要谋反的原因之一，他要让朱元璋的政治体系被颠覆。
人无完人，朱元璋的功和过都是极端的。就像令人争议的元朝，横扫欧亚大陆，疆域之辽阔，可是最底层的汉族百姓，得到了什么呢？
一个王朝，只有百姓幸福，才是可以长久的王朝。
可是如今，才哪儿到哪儿啊，胡惟庸的案子，死了三万多人，可是在朱元璋的暴戾杀戮中，才哪儿到哪儿啊。
“独闇，我在书房给你留下了一张单子，你可以根据单子去购买材料，然后按照步骤做出来。”施寻又把头靠在独闇的肩膀上，仰头看星空，假装漫不经心地说。
“是什么？”
“避火服，可抵御一千摄氏度的火焰。穿上避火服，人走在火焰中，会感觉热，皮肤会有焦灼感，但是短时间内，人是不会受到伤害的。”
“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了？”
“如果以后，你遇到熊熊烈火，记得想起我。”
“施寻……”独闇有些懵，手摸到她的脸庞上，把脸给她掰过来，对视着：“你怎么了？”
突然说到什么记得想起我，让独闇有些不安。
施寻暂没吭声，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在胡惟庸的案件中，就像一颗昙星，散发了耀眼的光芒，但很快又在政治云雾中陨落。
他这一生，还会光芒再现。他以后会真正地去上刀山下火海，虽然最后，他会成功，但是详细的过程是怎么经历的，历史浩瀚海洋，无人知晓。
也许会有身体折磨，也许会有心理折磨。虽然最后，他都会成功，但是施寻不忍心，真的不忍心。
她想以她21世纪的科技去帮助他，让他少受一点痛苦，然后极致地去散发生命之光。
“独闇……”施寻搂上独闇的脖子，脸扎在他修长的脖颈处，磨蹭两下，然后吻上他的喉结，动情地说：“分开一日，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