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们谁要？
魏子熙环顾着桌上的茶碾子，小石磨，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纷纷拿到一边，直接用分茶碗拿到身前，又取了五个杯子放进碗中，将沸水从风炉上取下，烫碗烫杯，将分茶勺也烫了一下，这也没法洗茶呀，只得将干茶放入分茶勺，洗茶后，将湿润的叶子放进茶碗，然后静等壶中水降温。
四人在一旁从她选茶叶开始就皱眉，一柜子好茶，就选了个最次的，再看她煮茶的手法，哪哪都不对，之所以没有制止，完全是因为午食还没送来，闲着也是闲着。
水温差不多了，魏子熙执壶将茶碗注水至七分满，然后像入定一般看着那茶碗，水面上的雾气升腾，水面下的枝条舒展，动静之间，似是鸢飞鱼跃，四人看她模样认真，便也凑了脑袋过来看，一时倒也有些出神，等到魏子熙动了，将五个杯子排列放好，然后用分茶勺均均的分了一人一盏，兰姑姑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又抿了第二口，然后微微仰头将茶汤喝完，却抿住了嘴呼吸，没有开口说话。
费公公几人也都试了试，这几人都是从教坊司长到这个年纪来做掌事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说起琴棋书画诗酒茶，怕是随便一个都能顶上几个风雅文人。
魏子熙一杯喝完，抿嘴不语，直给茶壶加了水，煮上，第二泡却是用的沸水冲泡，分完茶，喝完，兰姑姑眼睛更亮了，魏子熙却没有再冲第三泡。
“怎么不冲了？”兰姑姑诧异。
“这茶已经废了，第一泡时，将水放温后冲泡，条索舒展后分汤，鲜爽有余，茶气不足；第二泡时，沸水冲泡，茶气跌宕，回甘生津猛烈，若说口感，倒是古茶树的滋味，只是开水一冲，叶子已经烫死了，再喝第三泡，未免一股子熟汤气，不喝也罢，倒是以后有时间慢慢品饮的话，控制好水温，此茶能泡七水有余。”魏子熙认真解释。
兰姑姑点头，随即又问道：“你这是什么手法？以往都是芽茶撵之以作重茶，或是老年份的茶烹之以作薄茶，你这样直接冲泡的，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姑姑可称之为清茶，新上的白芽可做重茶，可这白芽到底金贵了些，常人也是寻常喝不到的，陈年的老料烹之可做薄茶，可在炎炎夏日里，难免燥热了些，三四年的青团，虽一芽四叶看似粗茶，细细泡饮，即清凉又不损茶味，家中爹娘甚是喜欢。”魏子熙微微笑着解释道。
兰姑姑闻言点头，“这丫头你们谁要，我可要不了，我那头都是教养六岁到十二岁之间的，这姑娘去我那不合适。”媛姑姑开口道。
“我也用不了，没调教过的姑娘，我那头怎么分？分不进去。”卿姑姑也道。
“你可会歌舞？”兰姑姑问。
这可太为难魏子熙了，自己真要跳舞，那也只能扭两下老年迪斯科吧？前世自己是遗传性盘形半月板，膝盖容易磨损积液，所以从来不做竞技形运动，日常也只瑜伽或是游泳，跳舞真的没接触过，这下也只能苦着脸摇头。
兰姑姑难掩失望，魏公公道：“那实在不行还是媛姑姑领了去？”
“我这领去了也只能发到营里去，这丫头都没长开，怎么送？”媛姑姑不太乐意。
教坊司下面有四监，前面红墙大院是正监，里面有一个演舞大堂，是日常表演之处，两侧的院子里便是姑娘们的住所，能住到前面去的，都是歌舞已成而且可以开脸的姑娘，本司接待或是外出表演，都是这些姑娘去的，而卿姑姑就是正司的掌事姑姑。
兰姑姑统筹的是歌舞监，日常的排练，声乐演绎的节目，都是在歌舞司练好以后报上去，待到各家府邸需要安排演出的时候，根据宴请主题，比如国宴，祭祀，嫁娶，祝寿等等编排推出各种乐舞节目。
媛姑姑统筹的是教养监，主要负责对外收发，贫民子弟的六岁以内的幼童或者是官家六至十二岁，收到媛姑姑那头，以作基础教养，十二岁以后便要到正院去伺候各个院子里的姑娘且要参与歌舞排练，收进来的官家女长相不好或者身体有暇的，以及前面院子里得罪了贵人的姑娘，也都是她统一调度送往军营，二十五岁以上退下来的姑娘，再按照各人特长进行重新分派进针工局，或者留在本司做教养娘子和管事娘子。
而费公公这头则是负责内务监，主要都是小太监，负责整个教坊司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等琐事。
所以，这一下子就让四个掌事都有些犯难，十二岁的魏子熙，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尴尬的废柴，你要说全废倒也没有，只是上哪都不顶用，放到正监去，伺候人不行，开脸又没到年纪，放到歌舞监去，啥也不会，也不是一两年就能调教起来的，放到教养监去调教吧，人家书画茶艺的基础有了，这个年纪还能调教出什么花儿来？留在内务监那就更不合适了，这头都是太监，放哪哪儿都不合适。
而此时，对教坊司四监各项职能部门一无所知的魏子熙，正一个人捧着一碗米饭，就着一碟子菜吃的喷喷香。
午食已经送来了，四位张氏坐了主桌，却也没让她饿着，给她盛了饭，又给了一碟子青菜让她单独在一边吃着，虽然暂时不知道教坊司的各项职能，但是魏子熙却明确的感觉到，自己的现状让几位掌事都不是很想接手，看来教坊司在选人这方面的严谨，倒也不若自己对乐籍的理解那般不堪。
今儿一早得知自己要来教坊司的时候，内心的那些阴霾，此刻倒也淡了些，反而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自己吃完，静静坐了会儿，等到主桌吃完，六个小太监鱼贯着将碗盘收拾走。
只听费公公问道：“听说皇太孙从京机大营点了将，又去西北了，那这月的十四岁生辰宴还办不办了？”
“哎，不知道啊，我这头也犯愁，六月原本有四场活动，此时都还没定下，今儿都初七了。”卿姑姑头疼道。
“昨儿的消息，兵部侍郎袁家都下了狱，原本定的二十二那场祝寿的肯定没戏了。”媛姑姑道。
“那我这头排练怎么安排？”兰姑姑也头疼。
“咱们没接到确切的消息，就正常排呗。”
“不演了还排啥？还不如赶紧排下个月的祭祀礼，那可得连续三日呢，可得忙昏头。”
“丫头，你去，再泡盏那个清茶。”费公公见一时半会儿的没有定论，便扬声让魏子熙泡茶去。
魏子熙......好吧......
“那我这头采买也不好安排，你们要出去，什么时间，什么活动，多少人出去，我这头都要提前跟采买定下，减了份例才好，上次交账目的时候，秦侍郎就提点了，让我们要缩减些，后面国库可能没有那么宽裕。”
“这能缩减多少？咱们这头日常总不能饿着肚子吧？我那前头每月逢十休沐日开堂，总不能大人们来了不拿东西出来招待吧？该备着的还不是要备着？”
“哎！大人都放了话，那也只能想着法子的抠抠，趁着今儿左右不忙，都想想法子吧。”
费公公说完，起身引着几人喝茶去。
魏子熙给几人斟上茶，定定心心的调着水温做七冲。
“我这头只能等再进来人的时候，多挑一些去营里，也算俭省了一些开支了。”媛姑姑喝了一盏茶后道。
“那我这接不到活儿，也没法上赶着去找活不是？要是活儿再消减些，没了打上，我这头可一丁点都消减不下来。”
卿姑姑说完，兰姑姑也是一脸没辙的样子。
魏子熙弱弱试探道：“咱们教坊司要省钱？”
费公公眼皮抬了抬，没搭理她。
魏子熙无奈，又给大家冲了一水后，又弱弱开口道：“呵呵，各位大人，我今儿刚来教坊司，还不知道啥情况，我就随便说说，说错了别介意哈，就是，那个，咱们这么大个教坊司为啥会缺钱？”这魏子熙是真的不明白啊。
“你们魏家干的好事你知道吧？”费公公没好气道。
“略有耳闻，我是二房庶支，我爹爹娘亲和哥哥知道以后都气得磨牙，已经奔赴西北战场了，可这跟咱们缺钱有啥关系？”魏子熙坚定表明立场，然后提出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