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者自清
去伙房的路上,菲菲被护卫催促着快走,自己却”努力“磨蹭着,想着这份“自白书“要如何交代。
“当然不能照实写啊!这是首当其冲的……”
菲菲心里暗自思忖——
其次,要怎样在文字上“捉捉迷藏”,蒙混过去;
再一想,刚才观察那位左司大人,也并不是自己印象中留存的样子。
以往对古代地方官员那些固有的印象,也都是从影视剧中见到的,差不多都是那样的“义正辞严”,可见,那些“官员”都被“艺术加工”了。
也或许,这左司充其量不过就是“瓦门寺”的一个“包工头”而已。
可转念又一想,这瓦胡同又不是一般的胡同,那可是“景阳宫敕造瓦门寺”呐!
那么,这位左司,没有几分“金刚钻”的能耐,恐怕是揽不了这皇上“敕造”的“瓷器活”的!
自己孤身一人,穿越到此唯一“亲密“的猫头鹰也不知踪影,那也就只好先试试“文攻”了……
菲菲就这么一路前后对比地思索着,伙房也就近在眼前。
菲菲快步进入伙房,还好,她的那个桶式双肩“包袱”静静地躺在那糠草堆里。
伙房里也没看见张娘和张爷,其他人也都各自埋头忙乎自己的活计。
她打开背包检查了一番,倒也没有丢失什么东西,就把绳子一抽拉紧,还打了一个从小奶奶教给自己的平安扣。
护卫们看着菲菲在糠草堆里整理“包袱”的情形,十分的诧异,一个个面面相觑。
不时又压低声音,窃窃私语地议论道:
“刚才猛地一看,见那包袱被糠草围着,我以为是个大刺猬呢!“
“还刺猬呢,你见过那么大的刺猬啊?!是刺猬精吗?“
护卫甲和护卫乙相互质询着,想上前却又就此止步,示意丙和丁上前。
“没见过这样的包袱,哎,你见过吗?“护卫丙转头问护卫丁。
“我也没见过,看上去又像那采药的背篓,可还不是藤编的!”
“没见过,稀罕稀罕……”
“再大点儿,可以背着上山装柴火啦!”
“哎,咱离远点儿,听说前几天南山上有狐仙出没,会不会是她啊?!”
“对对对,咱躲着点儿,没准那包袱还是这妖女的啥法器呢!”
四位护卫都是不敢向前……
护卫们虽说是尽可能地压低声说着,而且还刻意与菲菲保持着他们认为安全的距离,但那些个“七嘴八舌”全灌入了菲菲的全音频耳朵。
菲菲听着护卫们的各种碎嘴,并不介意,他们的那句“刺猬”反倒提醒了她,她也就很坦然地迈步走向返回的路。
护卫们一路小心地把背着包袱的菲菲押回了“瓦门寺”。
左司大人见到他们,不耐烦地说道:“取个包袱,耽搁这么久!”
“你是要自己写呢?还是让白执事来替你做个笔录?”
菲菲低着头,小声答道:“愿听候大人安排。”
左司一听,这姑娘这会儿低眉顺眼的,倒也不像个“妖女”,正欲扬手示意护卫去叫白执事时,看到护卫们一个个在用手比划着菲菲身后背着的包袱。
左司心里打紧,也在寻思着那包袱是什么妖物,暂且不去触碰它!以他混职这么久的经验,凡事做得多,也会误得多,说不定就是祸患多呢!
这么一想,左司故作镇定地问道:“先说说,你打哪里来,咋来到伙房的?”
菲菲听左司这么问,心里止不住又翻涌起对唐唐的思念,想起之前她和唐唐在一起时经常的“排练”,继而双手打着节拍,间以右手弹着响指,跟随着节奏,脱口而出一句:
“哈罗哈罗哈罗哈罗……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
“住口!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左司大声呵斥着,继而又问道:
“哈罗是什么?”心里却嘀咕着,“哈罗了那么多遍,该不会是什么施法咒语吧?!“
“大人,哈罗是问候的话语,是为‘你好’之意。”菲菲不紧不慢地应道。
“噢,那是哪一部落的话?听你刚才说怎么个‘火车’,‘火车’是什么车,没听说过!”
菲菲听左司提到部落话语,不由得心里暗自发笑,但她依然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情,计上心来,改为一段唱腔回复——
“我身骑白马哎……走三关,我改换素衣哎……回中原。放下西凉啊……没人管,我一心只想嗯……王宝钏。啊啊啊,哎哎哎……”
菲菲唱着“哎啊呦呵”,左司喝令制止了菲菲的“演唱”。
左司低头沉思:刚才大约听懂了几个词,能“骑白马”,那家世一定不错,“回中原”,那么,原本还就是中原的世家子女,那可不敢得罪啊!
再回味刚才还听到“西凉”,那些可都是凶悍之族,她一个女子就这么孤单单地闯来了,也一定是个江湖高手!“望宝川”,宝川,那是哪道川呢?难道是,这江湖上又重新划分了新的派别了吗?
左司想着,心不由得发虚,强装泰然,却又难掩尴尬地对菲菲说:“恐各地的口音上,会有误解,你还是写吧!”
菲菲听到左司这一番说辞,“故意”地比划着OK的手势,答道:
“欧了!”
左司和护卫们看到菲菲的做派,都还以为是哪种特定的法术手语咒言,大气也不敢多出……
菲菲一边说着一边要取下背包,几个护卫在左司的示意下,一拥而上!
菲菲见状,不慌不忙地说:“那我就到左司案上写吧!”
菲菲就被护卫“包围“着,背着背包走到左司案前。
当她看到案上铺着的纸张,就像她曾经在西京博物馆里看到的出土“灞桥纸“那样,仿佛是把”植物纤维“织就一片,整体感觉自然是粗糙暗黄,看上去,都还比不上”大青砖“那般的细腻光滑而光鉴明澈。
“能写就好!“菲菲心里暗自鼓劲儿。
她拿起旁边的毛笔,落笔时,觉得毛笔带着她的手,自有一股力道,自然而然地由右上方起笔,顺着就竖版而书四个字——清者自清。
左司看了,不禁说了句:“好字!“
菲菲抬头顿了顿,向左司投去真诚的一瞥,心想:还算识货!
然而,不争气的泪眼中,又浮现出奶奶打小让她练习王羲之《兰亭序》字帖的情景……
还有唐唐和康康,寒暑假时,他们俩做画,她来题字,是三人最惬意的游戏;而唯一一项获准许家老爷子的认可,并给他们支持门票经费的活动地,就是碑林博物馆。
他们三人常去碑林临摹,还喜欢看馆里的师傅拓帖,尤其是炎热的夏天,碑林里一块块的石碑,好像是大自然给他们三人竖起的一道道遮阳屏风,凉爽自在……
菲菲一边回想着过去在朱雀里生活的美好记忆,想着现如今自己这渺然的境况,一边在心里慨叹道:
哎!这年头,身上不傍点才艺,真还不好意思随便穿越呢!那就靠着这点本事闯荡吧!
她想起了她曾经读到过的一篇名家经典《自清自白》,再次提笔落下——
“朋友们硬将担子放在我肩上;
他们从容去了。
担子渐渐将我压扁;
他说,“你如今全是‘我的’了。”
我用尽两臂的力,
想将他掇开去。
但是——迟了些!
成天蜷曲在担子下的我,
便当那儿是他的全世界;
灰色的冷光四面反映着他,
一切都板起脸向他。
但是担子他手里终会漏光;
……“
“住手!“
左司发出一声近乎呼喊的喝令,菲菲的手臂也随之停在半空,笔尖的墨汁一抖,洒落在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