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玉戒指
“那你怎么进去那个梦的？”小鹿一边吃着一根五彩的棒棒糖，一边问他。
唐羽又有点发愣：“我不知怎么地睡着了，然后就进入那个梦了。”
“哈哈，恩，做梦。”小鹿仰头哈哈大笑，低头时看唐羽的脸正在变色，赶紧接了后半句：“想想，做梦之前你做了什么？”
“我就是……”唐羽刚想说看着你走开啊，又把那半句话生生咽了下去：“我就是坐在桌子旁边，发了一会呆，就睡着了。”
“发呆？发呆前做了什么，发呆时做了什么。”小鹿替他抽丝剥茧。
“我把戒指拿下来，然后又把戒指戴上去。”
“戒指！”唐羽和小鹿突然异口同声。
“是的，戒指。我把戒指拿下来过。”唐羽激动地把戒指拿下来，又把戒指戴回去。他们屏息一会，但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唐羽双拳敲着脑袋，闭眼回想那个要给小鹿戴上戒指的情形：他把戒指拿下来，小鹿盈盈笑着，他右手把左手指上的戒指取下来，放在左手掌心，左手把戒指戴到自己的右手食指上。
“我换手了！”唐羽猛拍桌子：“我把戒指从左手拿下来，换到了右手上。”他着急地要把戒指从左手取下来，因为太紧张，戒指卡在手指上，弄了好几次才取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把戒指套到右手的食指上。小鹿这时也不吃棒棒糖，紧张地与唐羽对视着。一秒两秒三秒……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小鹿一开始紧闭着嘴想忍住笑，但最后还是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唐羽喃喃着：“那不是梦，不是梦，不仅仅是梦。”但他已经说服不了自己。唐羽沮丧地叹口气，可能真的是自己太想念父母了吧。他把右手的戒指取下来，戴到左手，戒指有点卡，他不耐烦地用力转动着想取下来。
小鹿已经走开去书架看书。那一面墙是她的最爱，都是悬疑小说：经典的福尔摩斯系列，阿加莎·克里斯蒂系列，希区柯克系列，新进的东野圭吾系列。小鹿从书架上抽出《白夜行》翻了翻，扭头对唐羽说：“哎，唐老板，你们开不开设租书服务啊？”然而小鹿呆住，手中的书滑落到地板上。
她看到唐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真的睡着了！！
小鹿不知道怎么好。应该是不能叫醒唐羽，她想。“好端端一个人，说睡就睡了。”小鹿隐隐觉得，是有点什么蹊跷的事情正在发生。她轻手轻脚地坐在桌子前面，静静地等待。等待什么？应该是等待唐羽醒来吧。她还没有试过这么安静地和唐羽呆在一起。平常和他在一起，她总是要笑着闹着，仿佛这样才能掩饰住什么。掩饰住什么？她喜欢他。是的当然。唐羽喜欢她吗？小鹿看着面前唐羽浓密的黑头发，她有点想伸手去摸一下。
“唐羽！”唐春芳在二楼探着身子叫着。小鹿有点慌，怕唐妈妈真的叫醒了唐羽。
“怎么了臭小子，又睡着了？”唐春芳手里拿着一只虾，想走下楼来。
“唐阿姨，我上去给你挑虾线，我可会挑虾线了。”小鹿连忙走上楼梯，挡着唐春芳下楼的脚步。“唐阿姨，你知道吗，我今天顺利地卖出一套房。要总像今天这么顺利，我很快也不用租房，可以自己买一套房啦。”
“恩，你现在还住原来那里啊？可惜我们这里的房子租满了，要不你租我们这里多好，有空还可以替我搭把手做做菜。”
“哈哈，那有租客退房可要优先考虑我啊。哎唐阿姨，这么熟，房租是不是可以便宜点。还有啊，帮忙干活到时可不可以兑房租啊。”小鹿一边用眼瞄着楼下趴在桌上的唐羽，一边跟着唐妈妈打趣着去了厨房。
唐羽又回到了童年。
红萝卜排骨汤。报纸。电话铃响。摇晃着终于还是掉下来的红色屋顶积木。父亲的叹息。绣着小熊的蓝色浴巾。母亲亲吻自己时那冰冷的脸庞。终于母亲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唐羽警惕自己，千万不要睡着。挺过今晚，就能解开二十多年来的秘密了。
外面悄无声息。唐羽悄悄溜下床，把门偷偷打开一条小缝。厅亮着灯，过道短，唐羽从自己的卧室可以看到父母坐在厅里的沙发上。他们不说话，父亲拉着母亲的手。母亲偶尔转过头来看看父亲。父亲就拍拍母亲的手背，像是安慰母亲又像是从母亲那儿得到抚慰。时间像是很短又像是很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响了。笃笃，笃笃笃的敲门声，声音轻而清晰，敲门人是一个有修养的人。
母亲想站起来，父亲拉住她，又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父亲站起来，像终于鼓起勇气，一步一步走去开了门，有一个沉稳的的脚步声进来，然后走到沙发对面的椅子，坐下了。唐羽从门缝看不到那人的脸庞，只得把头悄悄地伸出门外，他看到一双黑色锃亮的皮鞋和一对黑色的袜子，和裤线笔直的黑色西裤。
“这么多年，你们好吗？”一个浑厚的男中音。
父母轻轻点头。父亲像是想了想，才张开嘴回复：“挺好的。”然而声音又干又涩。像是一个极渴的人。
“你们准备好了吗？”
这时母亲忍不住捂着嘴抽泣起来。父亲用手轻拍着母亲的背：“是的，我们准备好了。”
“那好吧，这也是最后限期了。“男中音像是叹息了一声。
”小羽他……“母亲哽咽着说。
”放心。他会很好。“
男中音往沙发中间的茶几推过来一个土黄色的文件袋。“这是复印件，我想，你们如果鼓不起勇气的话，可以再看看。”
父母两个都没有伸手过去。只是默默地摇摇了头。
时间像是很短又像是很长。男中音站了起来，往门外走。这时父母像是虚脱得没有力气似的，只呆呆坐在沙发上。男中音拧开门把手的声音，往外走出去的声音。门又轻轻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