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宣正廷对
送走萧无忌，江浩一刻不耽搁，即刻带着赵如弘的书信进宫。
来到宣正殿，江浩见王潼正守在殿门外，忙上前施礼笑道：“王公公，烦请禀奏陛下，江浩有要事求见。”
王潼回礼道：“廷尉大人，曹丞相和安平君正在与陛下议事，待老奴禀奏。”
俄顷，王潼从殿内返回，对江浩道：“廷尉大人，陛下宣你入殿。”
江浩整整衣冠，随王潼走入宣正殿。
宣正殿内，梁帝赵如毅坐在龙书案之后，面前一左一右站着丞相曹州平和安平君萧无忌。江浩见驾已毕，又和曹州平萧无忌二人颔首示意。
“江爱卿，你何事见朕？”赵如毅问道。
江浩面有犹豫之色，正要思忖着怎么开口。
赵如毅看了他一眼，没等他接口，便对曹州平道：“曹爱卿，南安郡守金诚既然剿匪有功，理应予以嘉奖，那便准爱卿所奏。”
说着，目光微微扫了一眼萧无忌。
曹州平已年逾六十，须发皆白，脸上皱纹深陷，背也有些驼，忙躬身道：“老臣遵旨。”
赵如毅微微颔首，又问曹州平道：“平阳郡那边民变情势如何？”
“平阳郡虽有乱民滋扰，但并未成什么气候。托陛下洪福，已经初步平息。”曹州平答道。
“曹丞相所言甚是。”萧无忌插话道，“平阳郡为南楚旧地，民风向来难驯。郡守张洪治理有方，不到月余已缉拿乱民数十人，如今除了南部两个县还有零星乱民逃窜，其余诸县皆已平定。”
赵如毅颔首笑道：“朕记得金诚和张洪皆由萧爱卿举荐，如今看来确是国之干臣。萧爱卿举荐有功。待平阳郡平定民变，对张洪也当嘉奖。”
“陛下圣明，臣不敢居功。只是有一事，臣不敢不奏。”萧无忌道，“臣听闻新任监御史杨森恕一到南安郡便处处掣肘金诚。臣恐长此以往对金诚治理南安不利，请陛下明断。”
“哦？”赵如毅双眉一挑，说道：“竟有此事？”
萧无忌颔首道：“臣以为，监御史职责无非替朝廷监督地方官员，地方政事军事自有郡守统属，监御史不可越俎代庖。杨森恕却轻信一些无稽的流言，干预南安郡政事，大肆攻扦污蔑金诚。臣恐杨森恕此举有碍陛下圣明，也冷了忠臣之心。”
“曹爱卿，依你之见呢？”赵如毅问曹州平道。
萧无忌说话时，曹州平一直低头默默不语，听赵如毅问他，微微迟疑，说道：“监御史掣肘郡守自是不妥。至于杨森恕之事，老臣以为陛下可召御史大夫王谦下旨彻查。”
“曹丞相，杨森恕一事，似已有金诚奏章详细奏明。”萧无忌看了曹州平一眼道。
曹州平肩膀微微颤动，忙颔首道：“正是。金诚这份奏章老臣正要请陛下预览。”
说罢，曹州平从袖中取出一份奏章，由执事太监呈给赵如毅。
赵如毅展开奏章边看边微微皱眉。
“陛下，南安郡毗邻吴境，甚是紧要，不容有失。臣请陛下即刻下旨召回杨森恕，重重惩治。另派他人接替监御史之职。”萧无忌道。
赵如毅沉吟道：“萧爱卿可有合适人选？”
萧无忌道：“臣以为，洛山郡丁旭可担此任。”
“丁旭……”赵如毅沉吟道。
“臣知御史已弹劾丁旭赈灾不力，致使大量流民南迁，影响天都附近郡县治安。但旱灾乃是天灾，丁旭虽有罪责，念在他多年治理洛山郡有功，罪不至罢官。况且丁旭也是国之干臣，宜稍稍左迁，以为惩戒便是。”萧无忌说着，又看向曹州平，“曹丞相以为如何？”
“老臣无异议，请陛下圣意裁断。”曹州平仍低着头说道。
赵如毅一手按在金诚的奏章上，看看曹州平，沉声道：“曹爱卿，接任丁旭之人，一直议而未决，如此还需尽快定下来。”
“老臣遵旨。”曹州平忙又躬身道。
“待接任之人定下来，便可让丁旭前往南安郡赴任。萧爱卿，你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萧无忌躬身道。
赵如毅又笑道：“萧爱卿，北狄钦使已经入京。三日之后，你代朕设宴为北狄钦使接风。两位爱卿若无其他事启奏，便退下吧。”
“臣遵旨。”曹州平和萧无忌施礼告退。
赵如毅望着二人退出宣正殿，身子微微后仰，脸上露出疲倦的神色，这才将目光投向江浩。
江浩心中暗自叹息，禀奏道：“陛下，鄢陵侯又有书信。”
赵如毅深深呼出一口气，朝执事太监一挥手。执事太监从江浩手中接过书信，呈给赵如毅。
赵如毅展开赵如弘的信，一字一句看下去。看到最后，目光一窒，眉间凝起。
“屠龙会有人伪造卫院长的笔迹？”赵如毅喃喃道。
“正是。”江浩道，“陛下，这屠龙会处处针对朝廷，绝非等闲。鄢陵侯的意思是，陛下不可不早做防范。”
赵如毅想了想，从龙书案一堆奏章之中抽出一本，对江浩道：“这是王谦呈上来的，你看看。”
江浩接过看了一遍，不禁愣道：“这杨森恕所奏可非同小可。剿匪之事竟是虚报？且这金诚竟和屠龙会匪患有所勾结？”
赵如毅颔首道：“杨森恕和金诚各执一词，一时难以明辨孰是孰非。”
“可陛下方才……”江浩不解的望着赵如毅。
赵如毅淡淡笑道：“你不知道安平君醉翁之意不在酒？”
江浩默默颔首，他自然知道萧无忌之意并不在杨森恕，而是为了洛山郡郡守丁旭。
丁旭因赈灾不力，饱受御史大夫王谦属下众御史弹劾。
有了杨森恕这档子事，王谦若仍揪着丁旭不放，杨森恕便要遭殃。
丁旭不过左迁到南安郡，而洛山郡继任郡守，王谦所代表的清流的话语权势必大受影响，且丁旭任监御史便是王谦手下楔进一颗钉子。
若王谦力保杨森恕，丁旭便可趁机脱罪，稳坐洛山郡郡守之职。
当然，萧无忌这番筹谋最关键的还在于他才是眼前这位陛下最倚重的人。
至于丞相曹州平，这位做了三朝丞相的老滑头，在具体事上从不轻易表态，永远一副唯陛下之命是从样子。
一切无关是非曲直，只关乎朝堂纷争，江浩又岂会不知，但杨森恕的奏章又涉及屠龙会，江浩觉得不能置之不理。
江浩道：“纵是如此，屠龙会也不可不查。”
赵如毅一脸倦怠，叹道：“怎么查，派谁查？”
“臣愿担此重任，为陛下分忧。”江浩朗声道。
赵如毅看了看江浩，摇摇头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江浩深知是朝堂诸公中为数不多能够独善其身者，又与赵如弘私交甚笃，赵如毅不想令他卷入安平君和王谦等清流一派的纷争之中。
江浩道：“陛下，臣不必亲为，可令此番替鄢陵侯送信的门客暗中查访。”
“如弘信中是有这个意思，但一个小小门客能够担当大任？”
“臣也有此疑虑。但此人是卫孤云的弟子，又有鄢陵侯举荐，不妨一试。”
赵如毅沉思良久，说道：“那便试一试卫孤云调教出来的弟子，是不是有本事。只是不能以廷尉府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