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灰衣老者
慧清阴恻恻的脸微一抽动，凛然看向庐舍的房门。
慧明悲悯的神情却忽然退去，面露惊慌忧急。
随着这一声叹息，庐舍中缓缓走进一个老者，年纪已至耄耋，脸上皱纹深陷，身形佝偻，手中拄着一支已经油黑发亮的竹杖。
慧清双睛一紧，凝目注视老者，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慧明看清老者面目，更是惊慌不已，想要开口说话，却一口气没上来，张着嘴出不了声。
老者却不理慧清，看了看慧明摇了摇头，又看了看莫小易，脸上露出慈和的微笑，微微颔首。
慧清看着老者一身灰色土布衣衫，打满了补丁，脚下一双草鞋，一副乡间老叟的模样，心下更生狐疑，又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者淡笑道：“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项超，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若是熊豫地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慧清听他口中提到南楚王的名讳，不禁大吃一惊。
老者又道：“熊豫世代诸侯，却不愿只顾一家之荣辱而连累百姓，出城献降。你皈依佛门十数载，不仅看不破恩怨情仇，反而滥杀无辜。你杀了慧明，杀了这孩子，便是杀了梁帝，日后见到熊豫，就能心安了吗？”
慧清心中一动，不禁默然。片刻，他眼中寒光闪现，厉声道：“王上若是知道他一片苦心换来的是全族遭屠，十万百姓身死，他定然也希望我替他手刃仇人。你休要再啰嗦，念你年迈，速速离去，不要多管闲事。”
老者淡淡道：“说到仇，你的仇人究竟是谁？慧明是你的仇人？这孩子是你的仇人？”
“他们确实不是，但他们阻挠我报仇，我便不能容他们。”
老者笑笑摇摇头，不再理会慧清，缓缓地走到慧明和莫小易身边，问慧明道：“就是这孩子？”
慧明看了老者一眼，颔首道：“是……你……你为何不走？”
老者又问莫小易道：“孩子，你怎么样？”
莫小易见慧明认识这位老者，知他是友非敌，又见他一脸慈和望向自己，好像一个爷爷看着自己的爱孙，便道：“老人家，我……我还好，只是受了点……内伤。”
老者哈哈笑道：“好孩子，你的紫微功是和谁学的？”
莫小易一愣，这位老者竟然知道紫微功？
他正迟疑着，又听老者问道：“是清阳，还是清权？”
“你认识我叔叔？”莫小易惊道，“我叔叔是骆清权。他传我紫微功只是为了让我强健体魄，后来是我自己不知不觉间修到……”
老者微微颔首道：“修到通络境。”
“正是。”莫小易道，“您是……？”
他觉得这位老者定然与天鸣派有些渊源，会是什么人？看年纪，或许是叔叔的师兄？
“不错不错，能有这份悟性和机缘的，也只有清权了。”老者道，“只是你自修通络之后，他似乎并未再亲授与你。”
“叔叔被屠龙会的贼人所伤，内力尽失。”莫小易黯然道。
一旁慧清听老者与莫小易一问一答，猜不透这老者的底细，不禁微微皱眉：“那老叟，你啰嗦完了吗，若是动了救人的心思，就速速与我一战。”
慧明面色一变，急道：“万万不可，老施主，你快走吧。”
慧清听慧明语气中似有忧急之意，阴恻恻道：“看来师兄认识这老叟。”
老者回身冲慧清笑道：“慧清，我承蒙慧明方丈照顾多年，这孩子又是我的晚辈，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他们？”
慧清哈哈笑道：“你的面子？你有什么面子？”
老者轻轻磕了磕竹杖，笑道：“长乐无极望明月，斗转星移照紫微。”
慧清面色忽然一凛，他大瞪着眼睛盯着老者，“你……不可能，不可能！你……你不是死了嘛！”
“慧清你看不破生死，自然不知生即是死，死即是生。”老者沉声道。
慧清脸上惊疑不定，心念斗转，沉默了良久，冷哼一声道：“你在唬我。”
老者笑道：“你若不信，我指点这孩子几句，只需一盏茶之后，他便可胜了你。”
慧清哈哈一笑道：“你这老叟满嘴胡话，他身手重伤，别说一盏茶，便是几个时辰也恢复不过来。”
“不需几个时辰，只需一盏茶的功夫。若他仍然不敌，我便不插手此事，任你自便。”老者道。
慧清目光闪烁，内心狐疑，他不相信这老者的身份，但又不敢不有所忌惮。
“你说话算话？”慧清犹豫着问道。
“你既然能想到我是谁，应该知道我自不会对个晚辈打诳语。”老者笑道。
慧清冷冷道：“好，那便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到时我再杀此人，你可不能食言相救。”
老者笑道：“生死自有天命，若是这孩子仍然不敌你，那也是他的命数。”
慧清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慧明急切看着老者，眼神中充满狐疑。老者却对他笑道：“怎么，方丈大师也看不破生死吗？”
慧明目光一滞，旋即面色恢复平静，微微颔首道：“老施主训示的是，贫僧执着了。”
莫小易听老者和慧清一番对话，心里不知老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对老者说自己受了点内伤，其实所受内伤甚重，怎么可能在一盏茶的时间恢复，何况即使没有受内伤，以他的功力也不是慧清的对手。
他看着老者，不知老者是否另有计谋，却听老者对他说道：“孩子，时间不多，咱们开始吧。”
说着老者将竹杖搁在一旁，伸手扶起莫小易，让他盘腿坐下，自己也与莫小易对坐。
“老人家，您是天鸣派哪位长辈？”莫小易问道。
“此事不忙说，”老者笑道，“你可知养生境要怎么修吗？”
莫小易一脸茫然，这老者既然知道时间有限，这个当口不给自己疗伤，却和自己探讨如何修习养生境？
“老人家，我记得紫微功的心法口诀，却但在通络境始终未有进境。”莫小易道。
一旁的慧清侧耳静听，不由得脸上露出不屑，暗想这老叟临阵抱佛脚，我无忧矣。
老者道：“你知紫微功的心法口诀，运功之意又知道多少？”
“在于清静无为。”莫小易回答道。
老者见他魂不守舍，面色一沉道：“你既知清静无为之意，眼下可有清静之心？”
莫小易一愣，惭道：“老人家教训的是。”
老者续道：“紫微七重境界，通络于其正中，修到通络已然登堂，却未入室。而入室之难，不在心法口诀，而在于如何了悟清净无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