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神童行人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慧明叹息一声道，“安平君萧无忌能在梁国朝堂站稳脚跟，其实还要归功于这位庆伯。”
“那年萧无忌从吴国如梁为质，举目无亲，太祖和朝堂诸公因未能灭吴，始终心有不甘，这些怨气自然就撒在了这位质子身上，对其百般刁难。”
“安平君的妹妹嫁给当今陛下，陛下当时对这位内兄也没有照拂？”莫小易问道。
慧明苦笑道：“陛下当时自身难保，连自己婚姻大事都做不得主，又怎么敢去触太祖的霉头？”
莫小易想起了何夫人，不由得点了点头。
“只有太子是例外，一来梁吴罢兵本就是他的愿望，只有护佑好这位质子，两国安宁才能长久，二来鄢陵侯也在吴国为质，萧无忌在天都无恙，想来吴国也会投桃报李。”
“可其时太祖对太子已甚为不满，太子自顾不暇，只有将此事托于庆伯。是以庆伯时常周济萧无忌，带他在朝堂诸公之间多多走动，疏通各方关节，这样萧无忌的日子才慢慢好起来。”
“因此太祖一朝和厉帝一朝，庆伯一直和萧无忌相交甚厚，甚至萧无忌能够废掉厉帝，拥立当今陛下登基，背后便有庆伯的鼎力支持。正是庆伯出面说服其他宗室，才扫清了陛下登基的最后障碍。”
“但是陛下登基后没多久，不知因为何事，庆伯便和萧无忌闹翻，竟闹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是不是萧无忌把持朝政，令庆伯不满？”莫小易问道。
“这恐怕不是主要原因。庆伯本就对权力看得极淡，他赞成拥立当今陛下实在是厉帝那几年闹得实在不像话，而太祖诸子之中，只有陛下最适宜继承皇位。”
“何况陛下登基之后，萧无忌一直对庆伯格外敬重，也曾建议陛下下诏请庆伯担任朝中要职，可庆伯并不愿为官。甚至在庆伯与萧无忌闹翻之后，萧无忌始终对庆伯没有恶声，一直是恭恭敬敬。”
莫小易暗暗皱眉，这位庆伯的为人，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能卷入屠龙会阴谋之人，可眼下他却是囚禁北狄王妃最大的嫌疑对象。
“至于荣王，”慧明笑道，“野心大，胆子小，仗着是太祖的兄弟一向倚老卖老，太祖和厉帝时，荣王忙着花天酒地，歌舞升平，庆伯年轻时就看不上这位皇叔，如今却和荣王联手逼陛下分封。”
“陛下对此是什么态度呢？”
“陛下自然不会答应，但对荣王和庆伯也未加惩戒。”慧明笑道，“闹的大了，就下诏让丞相府议一议。曹丞相别的本事没有，领会圣意却是一绝，就一个字，拖。”
“所以，莫施主，你既然怀疑庆伯，贫僧倒有一个建议，”慧明说着，看向莫小易，“你亲自去一趟庆伯府。”
“去庆伯府？”莫小易一愣。他连夜探庆伯府都觉得过于冒险，更没想过直接拜访庆伯。
慧明颔首道：“一来你是鄢陵侯派来的门客，有鄢陵侯这层关系，庆伯不会不见，二来你是卫孤云的弟子，而卫孤云与庆伯、太子都是昔日的好友。三来无论庆伯在北狄王妃被劫这件事上扮演什么角色，或者他与屠龙会有些什么关联，贫僧想来，他应该有他自己的考虑和打算。”
听慧明一说，莫小易忽然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本想从梁帝遇刺一事发现什么，却不想这不过是身为玄武使的慧清自作主张，线索依然是断的。
直接去见庆伯虽然冒失，但总好过眼下毫无头绪的兜兜转转。
莫小易看着慧明，心中感叹这个老僧在此出家，对朝堂之事却了如指掌，而且比起江浩，慧明又是个知无不言之人，今后遇事不明可问慧明。
莫小易本着一问到底的精神又问慧明道：“方丈大师，典客行人邓峰其人，您可知晓？”
慧明颔首笑道：“贫僧知莫施主定然会问到此人。他一个典客行人，朝堂诸公只怕早已忘记此人，但贫僧却对此人印象深刻。”
莫小易大喜，此前问江浩，江浩确实对邓峰底细并不知情。
“邓峰曾是龙阳书院卫院长亲传的得意弟子。”
“卫院长亲传的得意弟子？！”莫小易惊道。
慧明颔首道：“龙阳书院弟子众多，但院长亲传弟子极为有限，据说卫院长亲传弟子至今不出十位，而邓峰便是其中一位。此人少时天资聪慧，六七岁时已熟读儒学精义，十岁破格入龙阳书院师从卫珣，这个记录至今无人打破。”
“如此英才怎么至今仍是典客行人？”莫小易不解道。
慧明叹道：“都是年少轻狂惹的祸。凭着满腹才学，加之又有卫珣举荐，邓峰十六岁那年一出仕便任议郎。”
“可惜他自恃才高，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又惹出狎妓之事，被御史奏劾，太祖便除了他议郎之职，迁为县丞，自此远离朝堂。直到当今陛下继位，他才回到天都，栖身典客麾下。”
“他在朝中可有相厚之人？”莫小易问道。
慧明摇摇头道：“这贫僧却是不知。此人回天都之后一改当年的张扬，行事极为低调，在典客崔九方手下办事一向尽心尽力，想来正是因此才将迎接北狄使节的重任交给了他。”
是个孤臣啊……莫小易皱皱眉，这位神童怎么看也不像和庆伯有什么关系之人。
庆伯和邓峰，怎么看都不像和屠龙会有关之人，难道自己一直想的都是错的？
可假慕容雷就堂而皇之的住在天都驿馆，邓峰的嫌疑又太明显了。
“莫施主，”慧明看着出神的莫小易，说道，“贫僧有一事相求。”
“方丈大师请讲，相求二字不敢当。”
“请莫施主守护好陛下，大梁如今再也经不起朝局动荡了。”慧明叹道，“太子在天有灵也定是这般愿望。”
“……”莫小易看着慧明期许的眼神，默默地点了点头。
翌日一早，莫小易草草吃过早饭，辞别慧明方丈，又分别和老蔡与钱老板打了个招呼便起身返回天都。
后山庐舍一场激斗，寺中人毫不知情。莫小易一夜未合眼，只在与慧明方丈谈话已毕后，回住室打坐了一两个时辰。
回到天都，他仍是先回东丰客栈。出乎他意料，岳心兰仍不在客栈中。
伙计见他回来，匆匆赶来，递给他一张字条，是岳心兰昨夜留给他的。
莫小易打开字条一看，面色大变。
“慕容公子、楚姑娘和同行门人去向不明，我正在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