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凤凰城
凤凰城隶属金州，位处边境，是西北入京必经之地，平日里往来的都是各地商客还有江湖人，各行各业，鱼龙混杂。但凡有想买的商品，想看的稀奇事，这地界都有。朝廷对此处的商贸也非常重视，拨了大把银钱，并减免了税款帮助商客们在此地经商。但这边境之地终归是山高水远，难以管辖，朝廷觉得总需要个能当重任又信得过的人常驻此地，而这重任便落在赵王头上了。凤凰城好，赵王更好，赵王为何是王，说法很多。
有一说是赵王本是皇室远亲，战时救了驾，立了功，皇家待他如亲兄弟，许了他赵王的头衔，让他掌管凤凰城这重要的商贸之地，还特许他的儿子可以袭他的位子。
如今凤凰城的繁盛和赵王是脱不得关系的，一直以来城中百姓安康，商贾买卖兴旺，当地百姓也乐得称他一声“赵城主”以示亲近。他治理有方且为人善于变通，每年给朝廷的进贡只多不少，有稀罕宝贝和新鲜物件，更是第一时间送到京里。不仅深受皇家欢心，朝臣们对他也是赞不绝口，且赵王家里还有两個出類拔萃惹人羨慕的公子。
大公子赵仁申，为人端方聪慧，能文能武，颇有赵王年轻时的风采，人称“小赵王”，十三岁就上了《四方图志》，被皇家招入京中为太子伴读。
二公子赵健志是凤凰城的有名的人儿，文采斐然还生得一副好相貌，在金州境内颇有名声。
赵王早年事必躬亲，只是年岁渐长身子骨似乎不太行了，近三个月来更是终日卧病在床，凤凰城的大小事宜都落在了二公子身上，但赵二公子只爱风花雪月，地方官府只能多多费心。
江瑛在关外待了大半年，虽离的不远，此前却从没到过凤凰城，只因此处太热闹。
江瑛不喜热闹，可百姓们喜欢。凤凰城平日里本就是大小节日不断，每月十五更是有名动京城的阳月节。
十五那日，城里都会通宵明灯如同白昼，全城的人都会外出夜游赏灯，商铺也彻夜不关，如此盛景故称阳月。
安乐盛世，谁曾想竟有如此变故。
凤凰城丢失女子的事已有三月有余，且丢失的女子均为十六到十八岁不等。李员外家的女儿是十日前不见的，和其他女子一样，半分痕迹都找不到。
就算有了女子失踪的怪事，凤凰城依然是很热闹的。人来人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而江瑛入城那日，又有一人失踪了，不同往时这次是个男子，行渊派大弟子乐不川。
这些时日江湖之中动静颇大，大批的江湖人都聚集到这凤凰城中来了，就连关外的沙匪也蠢蠢欲动。这其中，便有行渊派。
行渊派的大弟子乐不川为人洒脱不拘，又是一等一的高手，关中有名的浪侠，十日前约好和同门在凤凰城碰头，有人见他入城，却未曾见他出城。像他这样的人物，居然就这么不见了，城里不免众说纷纭。
这几日，凤江边的柳意茶馆格外热闹。
“你们说那么些个江湖门派都入了凤凰城，究竟为哪般？”
“自是为那名剑玉骨了。”嬉闹声中，有一浑厚且沙哑的嗓音响起。
众人寻声望去，这才瞧见一个挑了扁担，头戴笠帽的卖书郎，他不高不矮，一张圆脸，相貌极普通，头发花白，身上穿了素色的粗布裳子。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诸多位，可要买书？”卖书的汉子笑道。
“你这卖书的似是知晓这内幕？不如说说看，这世间当真有此剑？”众茶客纷纷凑前打趣道。
卖书郎摇头憨笑道：“老汉只曾听闻，未曾见过。”
一凤凰帮的弟子抢过话头道：“那还有假，自是有人亲自看见。”
“那你且说说剑玉骨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几位喝茶的闲人表示不信。
那凤凰帮弟子洋洋得意道：“这个嘛，剑身霜雪明，吹毛断发。”
“嘿！所有的名剑，不都是这样？”众人纷纷摇头。
卖书郎悠悠开口道：“名剑玉骨，《四方图志》所录的天下十大名器之首，传言得此一剑能成就武学至尊，只是它的行踪极为隐密，几十年来亲眼见过它的人，都差不多死光啦，自从最后的主人雪剑仙死了之后，这世间人便开始寻找它的下落。传说名剑自会择主，是以江湖众豪杰都认为自己是这玉骨的主人。”
“十年前，天下第一奇书《四方图志》里出现了‘名剑玉骨再现江湖’一句，自此这江湖就没再太平过，但事实上围绕著十大名器的纷争从未停过。”
众人起哄道：“你一个卖书郎还懂江湖事？你刚念是《四方图志》，有什么新鲜？大家伙还是听曲罢，难得今天玥璿姑娘弹奏，大家高兴些。”
玥璿是柳意茶馆近日新来的琵琶女，人如其名，如玉雕琢般的容貌，虽是个哑女不会说话，两眼却总是笑盈盈的，隔着面上的薄纱都能感到笑意，惹人心醉。姑娘身边跟着个书生模样的家仆，也在茶馆里帮忙。
悠悠一曲罢，引得茶馆内外的人拍手叫好，气氛热烈异常。
“公子，时辰差不多了。”甘絮对着扮作琵琶女的江瑛悄声道。
江瑛微微将头一偏，甘絮会意，取了铜盆收赏钱。
几日前江瑛说要打听消息，便扮了琵琶女来茶馆卖艺。甘絮原想着凤凰城人多眼杂，公子出门只怕不便，谁知江瑛对这卖艺甚是投入，不亦乐乎。甚至还想让甘絮也扮个侍女，说辞也颇有道理：“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你不喜欢。”
江瑛总有那种能说服人的气质，幸好甘絮在最后一刻守住了本心。
悠悠一曲罢，引得茶馆内外的人拍手叫好，江边的气氛又活络了几分。甘絮拿了铜盆收赏钱。眼见一圈赏钱收完，便听到一女子鸣钟般的声音：“诶哟，玥姑娘又见面了，你看，我说了总能找到你！”
江瑛抬眼望去，来人正是路路通。
“来的着急，镯子姑娘戴着玩。”只见她边说着，边往盆里投了个颜色不甚通透的翠玉镯子，然后转身热络的和茶馆里的人招呼起来：“宋官人？你也来听曲子？”，“欸唷！张娘子，许久没见你了，你想要的料子我帮你找着了，过几天就差人送你府上。”，“岳大俠，你也在这？难怪最近没见你去凤仪楼，到哪儿不是去呀，这位玥姑娘可是我朋友，大家要多多捧场。”
不消片刻，路路通便把茶馆里的人都招呼过，场子热了个干净，哄的众人眉开眼笑，却单单不理会那卖书郎，卖书郎憨憨笑着挑了扁担悄然离开了。
路路通转向江瑛：“早就听闻玥姑娘面貌胜天仙，曲子也弹的跟天音似的。”
江瑛欠身见礼。
路路通道：“姑娘是城里的新客，可是来走亲戚？”
一旁的甘絮忙应道：“我家小姐父母双亡，来投亲戚，谁知道亲戚没能找到，只能在此地住下，弹曲子赚些花销。
路路通听着，举了袖子就作势要抹眼泪，伸手就想抓住江瑛的手，江瑛垂着头，暗暗將手一躲。
路路通面上笑容不减，顺势拍了拍甘絮的手臂并捏了一把道：“这位小哥之前没见过，长的真俊。”
甘絮身子僵了僵，悄然后退一步。
路路通对江瑛道：“姑娘若有兴致，不如到凤仪楼坐镇呐，我们那儿，缺的都是姑娘这样的能人！姑娘莫担心，来的都是风雅之士，这金州境内有才名的公子哥和小姐们都会来，城主家的二公子，也是店里的常客呢！”
凤仪楼是个附庸风雅的酒楼，而路路通提到的这个二公子，便是赵王那风流倜傥的二儿子赵健志，他白日足不出户，却夜夜泛舟与凤江之上，与妙曼女子吟诗作画，对月谈心。他每日只选一人，镇上女子无不望眼欲穿，期待能被赵公子选上，一道夜游凤江。
每隔十日凤仪楼便举办雅集，宴请城中才女，一起作诗弹琴，还会从一众女子中挑选上榜者十人，到十五那日便能和赵健志一起出行，赏月看戏玩乐，是以女子们都暗自发力，使出全身解数，也要争得这阳夜节游江的头筹。日子久了，就连外县女子也纷纷赶往凤凰城，只想一睹这凤凰城二公子的风采。
赵二公子盛名在外，想来是这路路通想要以他为饵？江瑛不置可否的浅浅一笑。
甘絮道：“感谢路娘子的美意，小姐近日不太方便，不过日后若得空，一定前去拜会路娘子。”
路路通见状便道：“去与不去，全看姑娘意愿，姑娘且忙，得空在请姑娘吃酒。”说罢，脸上堆着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