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将他扔出去罢
回到了院里,江瑛对甘絮道:“接下来几日,不去弹琴了。”
甘絮问道:“公子可是有了头绪?“
“甘絮,你可瞧见路路通挂在腰间的牌子?”
“什么牌子?”
“一块木牌,中间有个红色的圆。”江瑛比划了一下。
“这,未曾注意。”甘絮很努力的想了想。“那牌子有何不妥?”
就是因为看不出有何不妥,但又说不上来似乎有些巧妙……江瑛皱着眉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这凤仪楼,看来是真的要去一趟了。”
接下来两日,柳意茶馆似不如往常热闹了,听闻是那弹琵琶的玥璿姑娘病了。路路通一日几次登门,极为热情,总是送些糕饼果子到院门口求见,江瑛既不见她也不让她进门,礼物一律回绝。
一大早,甘絮刚打发了路路通,看见江瑛在廊下看书,几日前他从卖书郎手里买了《四方图志》,先前从未看过此书,现在读了倒觉得有趣。
“公子打算何时见那路路通?”每日应付路路通都要说上许久话,甘絮深深感觉到自己不擅此道。
“不急,再等等。若她给你帖子,便收下,其余的一概不收。”
“若不是公子的易容之术瞧不出纰漏,这路路通倒像是个纠缠于公子的痴情女子呐。”甘絮咂舌道。
江瑛道:“你这眼神差劲得很,我瞧着她,倒像是上门抢女眷入青楼的老鸨。”
几日后,甘絮果然从路路通处接到了一个帖子,急回屋递给了江瑛。
江瑛并没接帖子,笑着合上了手中的书对甘絮道:“收拾收拾,我们去雅集了。”
“什么雅集?公子不看帖子么?”
“你可以打开来瞧瞧。”
甘絮打开帖子,里面写了请江瑛前去雅集一聚。
“公子早就知道凤仪楼会来请帖?为何先前不随她去?”
“这也只是试她一试,我一直不答应去凤仪楼弹奏,她口上说全凭我的意愿,但却一直来找我,可见她着急。如若真对我有所图,必然会再找由头,弹琵琶我不去,那就换法子让我去,还抛出赵家二郎作饵,我此番就做那大鱼,去会会这凤仪楼。”
入夜,江瑛在江边叫了船家,沿着江行到一条大道,眼见满街的灯火通明,街上有一座光彩夺目的楼,楼高足足五层,每一层都挂了灯笼,门头的红色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勾着“凤仪楼”三个黑色大字。
到了门前就听见里面琴声和谈笑声嘈嘈切切,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厅堂前一应门的小厮拦住他道:“姑娘可是要找人?可有拜帖?”
江瑛将帖子递上。
“原来是玥姑娘,主人有请。”
凤仪楼内的摆设的确讲究,进门十步便是一幅长约八尺的百花争艳图,里面的繁花似锦以金线、银丝线再配嵌以玛瑙,珍珠及各色宝石绣成,整个画面富丽堂皇,栩栩生辉。
到了正厅,厅里焚了香,香料刺鼻,江瑛闻得皱了皱眉头。 厅堂里是清一色的老红木雕花桌椅和楼梯皆是镶嵌了金边,四方通透,前后有四处楼梯均能上楼。楼梯上每隔着三尺便明灯一盏,且灯上均画了金色描边的牡丹,每根楼柱的顶端还镶嵌有一颗拳头大的翠玉圆球。楼梯后面则设了几处雅室,门上挂了纱帘,仔细一看,连纱上也用金线绣了暗纹。
江瑛心下笑道:“还真是个金玉满堂的地方,只可惜品味俗不可耐。”
小厮带着江瑛穿过厅堂,却并未上楼,也没进雅间,只是直直朝着后门去了。
出了后门便是一处庭院,小径幽长,一眼似望不到头。旁种了几排树和些许花草,光线渐暗,看起来森森的。到了一个岔路,来了六个接应的汉子,也不见说话,只是继续引着江瑛一路往里走。
江瑛看着这六个大汉将自己团团围住,想着:这是什么阵仗,推辞几日,怕我跑了不成?看周围着光景,凤仪楼的后院确实挺大,谁曾想这院子里还能有片林子?走了这许久,也未见一处居所,不知道要去哪里。入了这院子后,若是有个好歹,就算扯着嗓子叫唤几声,也未必有人能听见。难道那些不见的女子,就是这么没的?今日倒要看看有什么花样。
正想着,走到一片林子茂密处,围住的几人停下了步子,前面的大汉转过来,朝着旁边一招手。
忽然一阵响动,树影下飘出一男子,须臾之间将几人打倒在地。紧接着男子回头冲着江瑛咧嘴一笑道:“姑娘你没事吧?”话音未落,树顶上又跳下了一人,一击将刚才说话的男子打倒,对江瑛道:“公子你没事吧?”
“…….”
“公子,这是?”甘絮提着根粗棍,看着地上歪七扭八的倒了一片,有些不知所措。
江瑛神色漠然。
“我见有人动手了,怕对公子不利,便,便出手了。”甘絮见江瑛不说话,有些无措,忙亮了亮手中的棍。“公子放心,我想着要抓活的,并没出杀招。”
江瑛轻轻叹了一声,温言道:“没人动手,只是来了个不相干的人。”
“谁?”
“就是那日腰牌的主人。”江瑛抱着手,眉头紧皱,抬腿踢了踢脚边的人,
“腰牌?”甘絮愣了片刻,忙扔了手中木棍弯腰查看,口中惊道:“这是东方大人?坏了,怎么把他给打了⋯⋯”
“坏事的是他,算了,今日是不成了,你先带他离开此处,我随后就到。”
甘絮有些担心,迟疑之下还是应了一声,扛了人翻出墙去,抄近路回了江边的小院。
江瑛拨乱头发,随地抓了些泥沙往身上撒,心一横,又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跌跌撞撞跑回了凤仪楼的大堂,在帐房抓了纸笔写下几个字,将纸塞给了一位喝酒的客人。
那客人见一美貌姑娘往自己怀里塞了个物件,顿时心花怒放,忙打开纸念道:“后院杀人抢钱了,救命啊。”听闻此言,周围的人们一时间都慌张了起来。
江瑛趁乱混着人群走出门外,绕到了凤仪楼旁边的小巷,行至无人处,身子一飘跃上一处屋顶,探头瞧着旁边风仪楼的院子。
“不用看了,里面没动静,他们清理过了。”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伴着一阵铃响。
江瑛心下一惊,回头却对上了一双圆而明亮的眼睛,一个少女坐在房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少女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宛若月光般的面庞,容颜娇俏,一袭粉色衣裳,两边手腕上各系着一个小小的桃核雕的铃铛,甚是精致。手里握着根细竹棍子,一晃一晃的。
江瑛披头散发,衣裳凌乱且周身尘土,这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少女咧嘴一笑,突然一脸神气的伸手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江瑛呆呆望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默默走到少女身侧不远处坐下了。
夜风中,隐约有一阵淡淡的香气,好闻的紧。
“血月,快到了呢。”少女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和江瑛说话般。
说罢她歪头看了江瑛一会儿,江瑛眉心微皱,低头悄然的整了整衣裳。少女忽的抬起左手,一掌劈朝着细竹棍劈将过去,竹棍闻声而断。只见她将劈下来的一节竹棍递给江瑛,笑道:“给你的头发使,这般好看,别糟蹋了。”
空,手,劈竹棍?江瑛怔怔的接过竹棍,少女笑的更开心了。
“来都来了,赏个月再走吧,今晚月色不错呢。” 少女掉转方向,往后一仰,躺下了。
江瑛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明月,满天星斗如画,但真不错。本应有些话要问的,现下却也不知如何问了。
一时无语。
不久,房下传来些许脚步声。
“官府查夜的人来了,该走了。”江瑛闻言起身往下一看,再回头时,少女早已不知去向。江瑛握着手中的那截竹棍,望着浓稠的夜色,呆了片刻,便也起身离开了。
回到院子,看到了一脸愁容的甘絮:“公子,此次竟然将东方大人给打了,太爷明明叮嘱要我暗中相助于东方大人的,这可如何是好。”
“他人呢?”江瑛在院中坐定,端起了茶碗。
“客房。”
江瑛看了看客房的方向道:“他是何人?”
甘絮道:“刑狱司的东方裕大人,公子可识得?”
腰牌的主人东方裕,京都刑狱司的密探,皇亲国戚的贵人,《四方图志》公子之首,长公主和东方侯之子,就算是不问世事的江瑛,也是略有耳闻的。
“甘絮,将他扔出去罢,你打他时他并未瞧见,他醒了不见人,自然不知道是你做的。”江瑛玉扇轻摇,神色坦然,分析的有理有据。
“……啊?”
“记得扔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