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虎方少年

傅悦与武丁二人，为了活下去，他们采野果，盗粮食，偶尔还偷鸡摸狗。艰难地生存着，连年四处打探，自那东女族迁走后，自己的师兄们都去了哪里。

这天，二人腹中饥渴难耐，见一条清澈小溪，急忙奔了过去。清冽的山泉灌满肚肠，饿感依然强烈。

“你闻见了吗？”傅悦抽着鼻子问道。

“闻见了，是肉香。可这里是虎方和昆吾交界处，了无人烟，想必是幻觉吧？”

傅悦道，“不是，应该就在那个方位。”说着给武丁指指前方。

见不远处有一少年，身后立着长弓，身着虎皮单袖短裙，蹲坐在溪边青石上，身旁生着火，正在烤一只相当巨大的鳄龟。

他抬头望着瓦蓝蓝的天，思绪幻化成翩翩白云，被风吹的东飘西荡，七零八落。

见有两个衣不蔽体，面黄肌瘦，满身污秽的少年向他走来，他向二人笑笑，继续抬眼，望着满天白云。

“能给我们吃点吗？”傅悦轻声问道。

“还没熟呢，再等等。”少年说完又望向天空，满眼宿满心事，“你们说，这天上有掌管姻缘的天神吗？”

饿疯了的武丁、傅悦二人，不管那鳄龟熟没熟，撕下肉来便咬。

那少年笑看他们一眼，并不理会。

傅悦边吃边道，“应该有吧，我师父说，万物相生相克，四时井然有序，这应该是神安排的。既有社稷五谷之神，合卺生养可是世间最大的事，岂会没有掌管姻缘之神，但这世间生灵甚多，漏掉一两个，也不是没有可能。生而为人，本就有无上灵性，指望天神，还不如祈求自己。”

少年见他谈吐不凡，便问他道，“你们是什么人？听你谈吐，不像乞食的氓流啊？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说来话长啊，你是有什么心事吗？说来听听，或许我可以为你解惑。”

“也没什么，就是爱上了一个姑娘，不知该如何。”

武丁插话，“将你心迹对她直言便可，在此愁眉苦脸有什么用？”

少年说，“并非我不敢，只是她是昆吾族人，我又来自虎方，她们一族，婚姻大事，向来要问过大祭司，我们虎方也是如此。”

傅悦说，“此事很简单，送礼给双方大祭司，十有八九能成。”

“我当然知道，可我送不起，没有多少朋贝，只有些兽皮，和一些打来的猎物，送他们一人尚且不够。”

“没有关系，他们这些人，虽然声称代表上天，但都干着自己的勾当，什么巫祝大祭司，多如牛毛，敬的神也是五花八门，能窥测天机的，天下也没几人。此门道虚多实少，需要互相照拂，才不至于，让彼此之间的虚言阴谋泄漏，我有一法，可教你不费吹灰之力，与那姑娘相好。”

那少年便听了傅悦的，将他们吃剩的龟壳剥净残肉，用火烤出裂痕，递给了傅悦。

傅悦在上面写写画画，又递还给他。少年满心欢喜，便招待他们去自己屋中做客，不仅送了他们食物，还将自己的衣裳赠给他们每人一身。

虽然傅悦觉得，他多此一举，少年还是提起自己打的所有猎物，外带几张兽皮，几块龟甲，送给了女孩部落的大祭司，并把他那烧过的龟甲送给她看，谎称是自己部落的大祭司为他和女孩卜的卦。

二人顺利合卺，过上了你采摘，我狩猎的幸福小日子。

未过半载，少年所在的部落又遭了水灾，先迁到临近的昆吾存身，两方大祭司坐在一起，互相吹嘘时，看到了他们夫妻并肩走过，就聊起了他们，自然也发现了男孩的谎言，二人都气血攻心，怒不可遏，誓要将男孩活活烧死。

在这个时代，祭祀可是大事，问卦更是大祭司的专利，男孩犯下的可是滔天大罪，不烧不足以平所谓的神愤。

当他被绑在火刑架上，即将要被活活烧死时，他冲眼前的女孩微微一笑，“等我熟透了后，你可要多吃点。”

“谷物丰足，谁要吃你！”男孩部落的大祭司训斥道。

男孩哀伤地摇摇头，又对女孩微笑道，“以后就不能为你猎兽了，五谷寡淡，等熟了咬我一口好吗？一小口便好，这样他们烧我时，我就感觉不到疼了。”

女孩想起与他相处的时光，瞬间泪如泉涌，奔上前抱着他哀嚎，任谁也拉不开。

如果说王权不可觊觎，大祭司的神权更是不可亵渎的，毕竟王权是实的，而神权是虚的，可膜拜不可怀疑。操弄神权的人自然是心虚的，毕竟王权有兵戈护卫，而他们只有听不懂的咒语，奇奇怪怪的衣服，拄着还很沉的神杖。有话语权的人，越是心虚，惩罚违拗他们的人就越严厉，越残忍，迫于大祭司的淫威，最终二人都被烧死，变成了两具惨不忍睹，却拆解不开的焦黑遗体。

武丁与傅悦二人，探听到了几位师兄的下落，来到了昆吾，想跟曾经救了他们性命的少年作别。

眼见他与那心怡的女子，被活活烧死，武丁见状，就要过去救他们，傅悦抱住他哭道，“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死了。是我自做聪明，害了他们啊！”

武丁抹泪，冷言道，“不怪你，只怪这荒唐的祭祀。”

看热闹的众人散尽，他们将这对苦命鸳鸯合葬，这天地间，多了座不知姓名，葬着两个人的坟茔，武丁望着那一堆新土，默默对傅悦道，“不往东南走了，我要回去，我要做天子，将这荒唐的祭祀彻底废除。”

“可他们是昆吾和虎方人氏，并不归殷商管辖。”

“那我就征服他们！”

傅悦道，“算了吧！他们尚有我们埋葬，你若真成了天子，这一怒，不知有多少人要弃尸荒野，先找师兄们要紧，要不我们还得采野果盗粮食。”

武丁道，“不管师兄们作何想，我都不想往南走了。”

“也好！师父说，紫微星若泛红光，帝王恐怕会有劫难，我看你那天子伯伯，恐命不久矣！到时你就可以回去了。”

傅悦此次观星并不准确，并不是他学艺不精，星象会影响人的气运，人的作为又岂会不能影响星象。帝星虽黯淡，但早就是常态，小辛在其位无其德，也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他们一路往西北走去，数年也未听闻，殷商有新天子继位。

小乙虽然打得很艰难，但他不仅没有死，还小胜了几场，并不是土方实力不行，主要是土方还在防御北边的鬼方，腾不出手来，与小乙双方僵持不下。

而打西落鬼戎的太师子庚，在自己地盘的防御战打得却很吃力，毕竟西落鬼戎，是早先一步迁徙而来的鬼方人氏，他们四散的族人，相继亡了身毒、阿摩利、埃及三大国，再搞定华夏部落，他们就算征服世界了。

道家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果真不假，若数百年前，没有那场天降寒流，鬼方也还在悠哉悠哉地放着牧，快快乐乐地数着羊。当青草披上白褂，小河贴上封条，羊儿不叫马儿不跑，他们也只能被迫南迁。

一晃数载已过，站在战车上冲锋陷阵的小乙没死，他哥哥小辛却死了，毕竟那时还没有人能告诉他，放浪形骸，纵欲伤身的道理。

小乙便回到王宫，继承了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