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应甲还朝

男人长得丑未必是件坏事，其貌不扬会省去很多烦恼，不会自恋，不会猜忌，也不会胡思乱想，跟女性聊天更能款款而谈。当内心坦诚之时，往往更容易获得女人好感，而那些自诩聪明，油腔滑调的男人，反而会让聪明的女人心生厌恶，于是便有了很多，骏马常驮痴汉走，巧妇常伴愚夫眠的现象。

傅悦也算见过不少女人，但如辛月一样，美丽又带着英气的，实属少见。在路上他问过麻姑为何抓他，麻姑也告诉过他详情，但他知道眼前的女人，不会爱上自己的，少了非分之想，智商反而在线许多。

他喋喋不休地展示着自己的博学，辛月渐渐听得入迷。

过了许久，她觉得自己再不回洞，就要被麻姑责罚了。当她回去时，只见麻姑卧于榻上，睡的正香，案上放一玉简，上书凤篆《九天玄女箓》，她知道那是麻姑将会让她背的，拿起后又去找傅悦闲谈。

傅悦一边砍柴一边回答她各种提问，二人虽有点渊源，但聊着聊着也没了话题，傅悦停下道，“可以给我看看吗？”

辛月递给他，他翻看问道，“鸮神是什么神，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辛月说，“鸮是我们族中原来最常见的鸟，传说它是上古战神的化身。”

傅悦打开一看，确实是一部兵书，其中布阵之法，借势之术，着实让他大吃一惊，真是没想到，这小小的东女部落，竟然深藏不露。

辛月见他看的入迷，问他道，“你真是那个傻王子的师傅？”

“算是吧，师父在世我就在教他，师父死后他也只能跟我学。”

“教那么个笨徒儿有啥用？你不如留下来教我，就让他为我们洗衣做饭便可。”

傅悦说，“那可不妥，你们既然已打算放他下山，他迟早会是大商的天子，身为天子，阴谋诡计都是不可用的，只需走正道，施阳谋就可以。诡计或可取一时之胜，但终会失了人心，反生祸端。夺天下或用兵，可以罚谋施诡计，但守成天子，比凡人更需要光明磊落，进取天子，有雄才大略便可，何须在小事上用心，他天性如此，有什么不好。”

辛月向山下望望，“或许你说的对，但是很可惜！他自己不愿意走了。”

傅悦问，“你告诉过他真相吗？”

辛月说，“没有，不过我觉得他如你一样，已经猜到了，要不然不会说，自己留下来是为了赎罪。”

傅悦说，“自从伤了你，害死了师父，他就念念不忘，时隔多年，还是经常和我谈起，我们木匠居无定所，在稼穑做工的工具上，我们都刻自己名，他却刻着个“辛”字。我想他应该早就知道你是何人了，只是你不愿挑明，他也不问而已，你的名字，本来是他刻在，我们师父给你雕的大样上的。”

“这么说我的名字是他起的了？”

“是啊，他说你笑起来比月亮还要美，就刻了辛月两个字。”

辛月望着刷洗归来的武丁，又看看劈柴的傅悦，从此终于有人陪自己玩了，她感到十分开心，只是在与武丁对望时，有时会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让她心底暖起，感觉发甜，又好像微微发酸。

应甲冒险回到殷地，偷溜回家中，见人去楼空，朱门斑驳，门庐被虫蛀雀凿，摇摇欲坠，家园荒废颓败，他内心悲苦，后悔不跌。踱步在野草横生的荒院，妻子的一颦一笑在他脑海中泛起。儿子的小木剑，遗落在墙角，早已腐朽，上面还直愣愣地立着几株细菇。

他们去了哪里？应甲静坐残垣，默默落泪。想到自己那充满谎言与欺骗，没心没肺纵情潇洒的日子，他感觉内心如刀绞，腹中似焚炭。

也不知妻子是否变了容貌，儿子长成了何样。他现在唯一期望的，就是妻子在他失踪时，改嫁了别人，还能有一男人照应，自己的罪孽还能稍减几分。如果是被天子囚禁了，他们那不见天日的日子可怎么过。

他思来想去，觉得只能去找自己好友禽去问问情况。

禽是小乙手下，最得力的大将之一，跟小乙讨伐东夷后，一直在家养尊处优，应甲妻儿的去向，他也不知道。

当禽告诉他，子昭王子并没有死，他还流于民间，又曾被赤黎的蚩术捉了，后来又逃了，如今下落不明。

见他闷闷不乐，禽给他出了个绝世好主意，让他学着去做，可千万别干私探天子牢狱这种傻事，再说他的家人不一定在狱中，兴许是妻子携儿改嫁远方了也未可知。

应甲来见小乙，主仆十二年未见，涕泗横流。小乙不敢相信他能回来，以为他早就忘记了自己暗卫的身份，逃之夭夭了。自己已下海捕王命，他能回来，他敢回来，说明他是在尽职尽责的，自己还囚禁了他的家人，实属不该。应甲更是觉得自己有负恩主所托，哭的悲切，伏倒地上。一个以为属下尽了责，一个以为自己误会了主子，有时候误会就是这么奇妙，负负得正了，二人倒情深意重起来。

小乙上前扶起他，“子昭多赖你照拂，才能无恙长大，如今不知流于何方？”

应甲说到，“我本跟着王子，未曾懈怠，但大王命我不可暴露身份，不到生死存亡关头，不可让他发现，奈何王子游离不定，十几年都没有落脚，我实难时时看顾，一时不知他流落何方。后经我饮风卧雪，走南访北，才打听到他被赤黎所俘，去时听说他又逃走。后经我走泥趟泽，四方打探，才得知他往叛逃的东女族方向去了。我本想去东女族打探，但那方女子多凶悍，不归王化，如今自称女王族，更不服管教，我怕一旦暴露，王子反而遭了她们毒手，只得先回朝歌，一来回禀我王，二来看顾家人。祈望我王，派甲士与我同往，救王子还朝。”

小乙思揣一番道，“可，余调一千甲士于你，另派禽与申离二位将军与你同往。无论能否救出王子，都要荡平女王谷，绝其苗裔，勿使一人漏网。”

应甲道，“若王子真在东女族，激怒她们，恐怕会对王子不利，还是让甲士扮作商贾，暗中打探为好。”

应甲并不知道武丁还活着，他所得到的消息一部分是禽告诉他的，另一部分是自己听禽瞎编的。他本是个相当老实的人，当然除了诱骗女子与他相好。对待君主和朋友，应甲向来是光明磊落的，为了能让家人活命，他把这十二年在民间学的说谎本领，发挥的淋漓尽致，他本打算让东女族先背个锅，自己再去寻访武丁下落，没料到天子却想对东女族赶尽杀绝。

小乙说到，“子昭身为大商王子，本该自己还朝，他在民间已久，不往北上向南走，想是不想再回王宫。余虽想接他回来，能不能回来，余并不放在心上。没想到那妖女会是东女族人，她们的忤逆虽是冲先王的，也让我殷商折了威望，你带甲士前去，先诛灭东女族，再去暗访王子下落不迟。”

商王朝的《刑典》明确规定，实行一夫一妻制，而包括东女族在内的许多母系氏族，还依然实行走婚制，天子尚且一夫一妻，这自然让他感觉很不爽。其他部落虽风俗不同，但是万万不敢忤逆的，她们大多在深山密林中栖身，也时常给天子上贡。想要教训她们，王庭也是鞭长莫及，再说劳师远征也不划算，便由她们去了。唯有这东女族让他觉得屈辱，那个玄鸟降世的传言，也让他害怕，毕竟大祭司祝鸠的许多预言，都一一实现了，而那些未曾实现的，不是祝鸠在揣测他的意愿，就是他明里暗里指示的。

除驻守各个关隘城邦的士兵以外，殷商王庭，共有甲士三万多人，虎贲一万多人，数千位将军，其中禽与申离，是太师子庚从万军千将中挑选的，小乙手下最得力的战将，应甲又曾是他的近身侍卫，号称殷商第一武士，身不着甲也能击败数十全甲武士。此次将这三人同时派出，他觉得灭掉全族人数不过万的东女族，诛杀玄鸟转世妖女，是轻而易举的了。

三人率兵，路过青黎部落时，被其首领乌环率部所阻。九黎中数青黎部落弱小，也属青黎部落胆大，敢与天子之师抗衡。乌环听闻，天子仅派了数千人前来，觉得可以一战，于是他亲率弓兵数百，步兵三千余人，拦在了应甲征伐东女族的必经之路上。

应甲并没有把青黎这个小小的部落放在心上，对阵之时，也懒得与其言语周旋，放什么狠话，一声令下，甲士嗷嗷嚎叫着冲向比自己多三倍的青黎军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