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入谷谈判

武丁边赶路边对麻姑说，“傅悦说，那都是假借鬼神，凝聚人心而已，天下部落何其多，名称相同，图腾相似的也很多，我不觉得奇怪。”

“可我们是有世仇的，我们东女族，跟你们商人同出一脉，都是子姓，在写法上只不过我们多个女字边。你的祖先契，将部落改为男权部落，从此部落一拍两散，到你祖宗成汤之时，差点将我们赶尽杀绝，夏人后裔你们尚且放过，所以我们的仇怨极深。”

武丁对这冤仇不感兴趣，他觉得，若我做了天子，你们东女族不将辛月许配给我，我就倾全国之兵来抢，反正祖宗们诸侯们也经常这样干。这样一想，反而不觉得麻姑说的是问题了。

此时他倒是对辛月的名字好奇起来，他听到的不下三个，来送贝币的东女族人，有人叫她辛，有人叫她辛月，还有人叫她月娘，比王室的人还多，就问麻姑道，“她究竟叫什么？”

麻姑说，“刚生下来时，经过长老们商议，给她取名妣，上了神主位，梅姑醒来后，觉得不好听，又改为辛，后又改为辛月。皆因她顽劣，被她欺负的族人时常连连叫娘，有些人干脆叫她月娘，就讹传开了。你随便叫，也可以自己起，反正在你们很多男权方国部落里，女人连名字都不配有了。可如果她死了，神位要称妣，这是众神知道的名字，祖宗知道的名字。”

“你身为她的姑姑，不该讲如此不吉利的话。”

“无所谓，生死相通，没有忌讳可言。我曾求师傅给她起过一卦，她老人家说，将来会有许多人，将她当做共母，以后会用她的名字妣，称呼自己过世的母亲为先妣，可惜的是，她以后杀伐太重，风头太盛，致使后人会遗忘她数千年。”

“您也相信卜卦吗？”

“我本就玄门中人，这不是信不信的事。凡尘俗世，无对错，无真伪，信与不信，它就在那。身虽轻，命虽薄，却可以遥感寰宇，读星辰，识四时，辨万物。很多事情，都是信便存在，不信便不存的。而参悟通透，信与不信，存不存在，根本不重要。卜卦也不过是一种说辞，世事还不是，向着人想要的方向在变化，因为我们人，会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努力着，想的，索取的，都是自己所需的。”

“那你所需是什么呢？”

“我希望天下人长寿。”

“这应该是所有人都希望的吧！”

“你到底听懂没？我希望的，是这天下，不分男女，不分部族，人人能长寿，并非我一人、一家、一族、一国！”

武丁羞愧颔首，“懂了，难怪别人称你为，羽衣带烟霞色，不染凡尘花与叶，逸游青山绿水间，虎豹豺狼未敢伤的琼仙娘娘，您的境界，恐怕过往的天子都不能比。”

“这话你从哪听来的？”

“是傅悦说的，他说你是我殷商王朝，活的最潇洒，最像神仙的女子。你们玄门也称天子为神，如果我有天子的命，无论你修行是否功成，我都将封你为寿仙娘娘，为你起庙宇，修神祠，毕竟你可能是第一个，希望人人都能长寿的修行者。”

麻姑并不在意他能否当上天子，更不会在乎他当了天子会不会封赏自己，那些落于凡尘的虚名，她怎么会在乎？她又问道，“你真的想娶辛月？”

“自然是真的，我六岁起便被父亲放逐，被当做王朝的不祥之人，走南闯北十数载，也算见过不少女人了，唯有她独一无二，让我心疼。”

“何谓心疼？”

“她肩膀的伤是我刺的，若不是上天眷顾，她也许就伤在我手里了，这让我记挂了十二年，再次重逢，对她的那种心疼，感觉我们同根共命，仿佛离不了她了。”

麻姑心想，王族最是容易没心没肺，也就是这位王子，流于民间吃了太多苦，本性又良善，岁月将他打磨成了内心失爱的人，恰巧又遇见了挂念极深的辛月，从此便舍命易，舍情难了。但这绝不是上天仁慈，给他的善缘，薄情寡恩，虽伤重而好愈，情深似海，虽无伤而磨人，薄情苦，痴情更苦，他们若真在一起，不知要受多少苦，流多少泪，可如果不在一起，活着又感觉没了滋味，一生寡淡。

“你能爱她一世吗？”

“自然能，为她没有什么不能舍。”

“那我劝你还是离开她吧，将来你指定后悔。”

“后悔什么？我听不懂。”

“后悔跟她在一起。”

“她会后悔吗？”

麻姑暗暗思索一番，“应该不会。”

“那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武丁觉得麻姑已经首肯了，喜不自胜。麻姑望望他，继续加紧脚步道，“就要到女王谷了，你能活下来再说吧。”

蚩术刚入女王谷，便被梅姑率领的女兵射死了一大片，他愣头愣脑地还要往前冲，被乌环拦了下来。

东女族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她们的箭又锋利射地又准。乌环劝他，“你再这样下去，不仅抢不到一个女人，我们还可能会被射杀干净。”

“那你说咋办？”

“这样进攻损兵折将，我们可以绕到后方去，商兵如果打赢了，她们肯定会从一线天方向逃走，我们顺便抓她们回去，商兵如果输了，我们也可以趁她们不注意，在她们疲惫之时，杀她们个措手不及。”

蚩术笑道，“你真是个阴险又龌龊的小人，不过这招我喜欢。”

蚩术便下令改道，并嘱咐手下道，“小的们都听了，我们是来抢女人的，并不是来杀她们的，都给我下手轻点，她们死光了我们就白来了。”

应甲领兵来到时，梅姑还在率女兵防守，不敢越过谷口去掩埋那些赤黎部落的尸体，血腥腐尸引得鹰鸠成群而来。

天子之师，打架不像蚩术那样颟顸。应甲派禽前去传话，让梅姑放了子昭王子，交出妖女，臣服殷商天子，要不便踏平女王谷。

梅姑升帐列队，架戟门设酒宴，隆重接待禽。

得知应甲带兵来讨要殷商王子，她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部落何时来过个殷商王子，讥讽道，“你们的天子真是好笑，自己的孩子尚且看不住，还派人杀别人孩子，是王冠太沉了，把脑袋压坏了，还是山珍海味吃多了，把心脉塞住了，我从未听说过什么王子犬子的。”

在交涉之前，禽自然也是打听过了，他的死党应甲也告诉了他，说王子可能在东女族，是他为帮家人脱灾，跟小乙大帝瞎编的。他不知该问些什么，便言语威胁起来，“天子是上天之子，代天管人，难道大族领真要逆天而行？”

梅姑道，“我只听说，女娲娘娘先造的女人，后造的男人，我何时逆过天？我们东女族，对任何不带凶器入谷的人，都门户大开，美酒相待。男子若能与我族女子互生情愫，也可攀上碉楼，孕育子嗣，而后留下一起生活也罢，选择离开也好，我族并不阻拦。而对于那些带凶器来的，不管何人，想要入谷，我们一定让他万箭穿心，葬身谷口。”

禽说到，“天下皆王土，大族领何必如此执着？”

“天下是谁的我不管，我只知道女王谷是我们的，要我们上贡也可，但得先让天子下令，永不进犯。”

“这个恐怕不行，毕竟王子殿下还未找到，天子也从未下过这种令。”

梅姑举樽笑道，“敢问将军，你那殷商的大王，称天子几时？”

“二十一帝，近两百年。”

“才区区两百年，我们东女族自玄女娘娘始，已历时六万年，你觉得我们谁该臣服于谁？”

“可那毕竟是传说而已。”

“我可不管什么传不传说，先退兵，再讨来天子王书，我们便上贡称臣。天子是不是人我不知道，但将军你总是人吧，要我们臣服，要我们上贡，总该给我点好处吧？是人就不能不讲理。”

“在王子未找到之前，我们是不会退兵的。”

“说了你们的王子不在我们这儿。”

“那可不一定，王子不久前陷在赤黎，他也不可能去蜀方，与你们族通婚的男子，多来自外族，王子隐瞒身份多年，你们没有认出来也有可能。而且我听说，你们十多年前，就放言将王子喂了豹，如果找不到王子，你们可要大难临头了。”

“你不用威胁我，蚩术早就扬言，你们会带数千甲士而来，要将我们族人尽数杀光，一个活口也不留，他还带了两千人，威胁我们投降，被我们打败后，又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正准备趁火打劫。你干脆找找他，合兵一处，我们一次战个痛快，省得我率女兵打完这个打那个，太过麻烦。”

禽败兴而归，应甲怒不可遏，起兵猛攻。